“走走走,仙長,就在前頭!”
“嗯好。”
每到一個路口,前頭帶路的喬勇總會停下來,伸手指個方向,怕計緣和老乞丐不認識道,哪怕明知道兩位是神仙中人,但這禮數可不能落下。
喬勇雖然不是年輕人了,但身子骨顯然很硬朗,挑著擔子健步如飛,帶著計緣和老乞丐走街串巷地前行。
老乞丐看著前頭帶路的喬勇,在后面和計緣一邊走著,一邊低聲交談。
“計先生,你不是說是個大官嗎,能帶著老乞丐我蹭一頓好的,這兩天咱們可是水米未進啊,肚子里油水都沒了,現在這情況,一頓好的還有著落嗎?”
計緣無奈地笑笑。
“若魯老先生到時候不滿意,計某自己出資,去酒樓買一桌好酒好菜招待你如何?”
“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計先生你可不能反悔,嘿嘿。”
“你呀你…”
計緣笑得一點都不牽強,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算是腰纏萬貫,但也不差一頓飯錢,畢竟當初胡云找來的一點狗頭金幾乎還沒動過。
話說到這,老乞丐還是又看向喬勇。
“不過,計先生當初既然讓其傳話回來,縱然沒留下什么有力信物,但光那幾句話也值得推敲了,不至于令這喬勇混到上街買菜吧?”
“這倒也是,不過我觀那喬勇面色紅潤無氣短體虛之相,官氣雖淺但并非徹底消散,也不能說慘,看看再說吧。”
兩人說話的時候,前頭拐過一個巷口,又到了一條大街上,對面有一座看起來還算氣派的府邸,喬勇就指著那邊道。
“兩位仙長,那就是我家,快隨我回家中去坐!”
說著,喬勇的步伐又加快了不少。
老乞丐看看遠處,知道計緣的眼睛其實不太方便,匾額上的字雖大,也需要湊近了才能看,所以就很貼心地說道。
“計先生,上頭寫著‘喬府’。”
計緣好笑道。
“縱使看不清,我也猜得出來!”
喬府如今也就維持了一個門第,并無當年的風光,別說是門口的家丁,就是門前的落葉也沒有掃盡。
喬勇挑著擔子快步到達門前,拍響了大門上的銅環。
“砰砰砰…砰砰砰…”
“阿德,阿德,快開門,我回來了!”
“來了來了!”
一陣腳步聲傳來,片刻之后,大門邊上的一個側門被從內打開,門后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
“老爺?這兒啊,您怎么在正門口?這兩位是?”
喬勇一拍額頭,趕緊說道。
“哎呀阿德,快開正門,開正門,要迎貴客!開正門迎接兩位仙長啊!”
“啊?噢噢噢噢,開正門開正門…”
府上如今就喬德一個下人,跟隨喬家人幾十年了,哪怕喬家早已沒落了,但對于喬家人依舊忠心耿耿。
計緣和老乞丐倒也沒有阻止喬家人這么做,雖然有些大費周章,但這種禮數喬勇看得很重,也就由他去了。
“吱呀…”
許久沒開的正門緩緩打開,喬勇帶著聞訊趕來的其他喬家人一起將計緣和老乞丐迎接進去。
不光如此,喬勇還吩咐自己妻子兒女準備一頓豐盛的晚餐,強調了幾回一定要豐盛,才帶著計緣和老乞丐往客廳前去。
這府邸本就是當初的喬府,雖然在京城依然排不上號,可也不能算小府小院,如今喬府上下都沒多少人,許多房舍就閑置了,畢竟也打掃不過來。
喬家人對于計緣和老乞丐的到來自然十分好奇,在廚房干活的時候,家中孩童還在議論著。
“那就是仙人嗎?怎么還有一個乞丐啊?”
“別亂說,那不過是表象!”
“看起來他們和天師處的那些仙師不太一樣啊,不是都說天師處的仙師們也都是仙人嗎?”
“仙人和仙人之間當然會不同咯,我和你還長不一樣呢。”
“別貧嘴了,燒火,煮飯,我去殺兩只雞。”
“有雞吃了?”“太好了!”
廚房那邊氣氛歡快,客廳這里,在為計緣和老乞丐倒上茶水之后,喬勇也向兩人說了當初回來之后的遭遇。
雖然在海上游蕩了好些年,但真正回到大秀的海港,不過就用了一年時間,說來也怪,當初回來的時候,一路順風順水,也沒有遇上什么風暴,更沒有迷失方向,順順利利地回到了大秀。
剛聽聞他們會來的時候,大秀皇宮中,皇帝龍顏大悅,以為船隊帶回了仙丹,立刻就召見喬勇,更是派遣了禁軍和御前帶刀侍衛前去護送。
大秀皇帝一共派出了三支求仙藥的隊伍,分別派三處傳說中的世外仙府,寶船船隊被派往東海,本來應該是消息最慢,希望也是最小的,沒想到最先回來的是船隊。
“呵呵,那皇帝一定開心壞了咯?”
老乞丐聽喬勇復述到這,不由出聲調侃一句,他可有一個曾經是皇帝的徒弟,當年還被砍了一次頭呢。大秀的這個皇帝,和曾經的楊宗還是挺相似的。
聽到老乞丐這么問,喬勇也是面露苦笑。
“誰說不是呀,其實我船隊還沒入港,已經有觀海司之人觀察到船隊的歸來,所以等船隊入港的時候,居然已經有帶甲之士迎接了。”
喬勇說到這回憶了一下才繼續道。
“當初我同前來迎接的官員說,我等并未求到仙丹,只是得了計先生的承諾,那相迎官員都不敢直接回報京城,硬是要帶著我等船隊官員同去。”
“那然后呢?”
計緣這么一問,喬勇也順著回憶繼續說下去。
“到達京城之后,得知我們并未尋得仙丹,而計仙長的承諾更是只留于口頭之上,仙人之話圣上是信的,但我喬勇的話就未必了…并且也有官員彈劾我,說定是我捏造了仙人留話之事,只為了從海上回來,于是圣上大怒,將我罷官下獄,若非國師勸阻,我喬勇這顆腦袋未必保得住…”
“是計某考慮不周了,喬公見諒!”
計緣拱了拱手道了個歉,嚇得喬勇站起連聲“不敢”。
不過計緣雖然說自己考慮不周,但實際上當時也并無什么信物好留,他計緣算哪根蔥啊,人家肯定沒聽過他,留下信物又能如何,反倒還是仙游大會的消息更能令人信服。
計緣失策的地方在于,當初以為仙游大會肯定是很隱秘的高端大會,沒一定身份不知道的,到了阮山那邊才知道原來天下知道仙游大會的雖然不多,但也不少,不是一個人知道仙游大會,說話就一定靠譜。
“那國師可曾信你?”
計緣又問了一句,喬勇搖了搖頭,老實說道。
“國師雖然留了足夠的余地,但也不能算完全信我,追問了我很多關于計仙長的事情,也問了很多您與仙霞島關系的事,我所知有限,只能盡量回答,所幸國師能掐會算,算出了我并未說謊,還說他想算計仙長您的時候,無論如何算都是一片空白。”
喬勇說到這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當時在金殿上聽國師這么和圣上說,喬某可嚇得不輕,以為國師這么一說是要糟了,連圣上也怒色更顯,還好國師后頭又解釋了,說這只能是遇上真正高人了,若無至寶在身,定是道行比他高不知道多少才會這樣,也因此保住了我…”
“后來關了半年,又有另一支求仙隊伍的消息傳來,不過那邊的李大人是帶著輜重逃了,不敢回大秀,圣上怒自然是怒的,但我昔日一些朝堂好友也趁機為我說話,說至少我喬勇還不忘皇恩,知道一定要回來稟報消息,無功勞也有苦勞…”
喬勇慶幸地說著。
“嘿,本來圣上是要將我關押至明年,若我口中仙人并無消息,則明年秋后問斬,但因為此事,半月之后,我就被釋放了,閑賦在家一直到今天。”
“其實圣上待我不薄了,雖然革除了我的官職,但并未查抄我的家財,只不過…當年船隊的那班弟兄們過得不好啊,身體健全的還好說,那些本就在海上落下傷殘的,日子就苦了,因為圣上遷怒,也并未領全撫恤,我如何過意得去,只能略盡綿薄之力,能幫則幫了。”
老乞丐朝著計緣微微點頭,兩人基本也算是明白了喬家變化的始末,即便并無掐算驗證,喬勇說沒說真話,對于他們而言也是一目了然的。
“喬公倒是心善吶。”
老乞丐笑言一句,喬勇只是搖頭。
“心善算不上,但我當初給了兄弟們承諾,卻沒做到,這里…難安吶!”
喬勇說著拍了拍自己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