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前當然聽懂了葉子皓說的青華州的事情,他也是打算之后琢磨琢磨,借鑒些好用的在戶部實施一下。
畢竟青華州城守府外公示墻上的數目,這些日子仔細了解過,說不動心自是假的。
這么多錢,這么短時間就籌齊了,于公是政績、于私是利益。
然而…
岳松那廝竟敢在背后陰他!
“岳侍郎說得輕巧,那些物件都是估了價的,不少價值不菲的珍寶和古董字畫,你說賣怎么賣?找鋪子?還是大街上擺攤兒?”
“還是說你打算學葉御史的,直接以官威壓人,勒令青華州百姓買單?”楊文旭赫然扭頭,目光陰沉地盯著就跪在身后側的岳松。
岳松一愣。
葉子皓適時開口,目光淡淡一掃,就令楊文旭表情更加陰沉。
今天可是再次當面懟上,而且情況比上回還要嚴重,似乎不打算見好就收了。
“那你到說說,戶部那么多物件,打算怎么清倉換成銀兩?”楊文旭驀然高聲。
四周一靜,目光都好奇又期待地看向葉子皓,想聽他的說法。
“把你的戶部尚書讓下官來做,下官自然能清倉,將死物換成活銀。”葉子皓順勢就是一句。
眾人本來就凝神想聽聽他的說法,這時就被懟得呼吸一窒,目光皆是驚駭地看著他,議論聲再次嗡嗡響起,有些不受控制地表達著不可思議。
這人還真敢說,這是要把人往死路上趕嗎。
東方昕宇嘴角抽搐了好幾下,才忍住沒有笑出來。
東方堯突然走到龍座前躬身低語了幾句,皇上點了點頭,東方堯這才又走下來。
在看到太子殿下這般舉動時,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目光齊齊看著他。
這次太子沒有直接開口,而是先征詢了陛下的意思,那就是…
果然,就聽東方堯微笑著開口,聲音略高了幾分。
“辯到此處,問題大致已經明了,關于葉御史所言的將死物換活銀,說法精確,但可行辦法還需細節商討。”
“之后孤會去戶部一陣日子,葉大人,御史臺那邊你就暫時不要去了,去戶部幫孤辦差。”
太子的話讓人驚訝,也讓人無語。
什么叫葉大人,御史臺那邊你就暫時不要去了?
他葉大人有暫時去過御史臺嗎?
沒有啊!
但是太子的意思,大家都聽明白了,戶部這件被楊尚書起頭、葉御史迎面硬杠的爭論,就此壓下去了。
而在爭論之中挑出來的問題,卻很直接地呈現在了君臣面前,讓人不能忽視,因而,太子親自去戶部處理這件事情。
只是,楊尚書說的也不無道理,就算將死物換活銀想法甚好,但真的管用嗎?
在地方,一個四品城守便頂破了天,府城大戶當然有錢,有錢最怕的是什么?是官家找茬。
為了討好官家,就算什么也不做也是要送禮的,何況這送禮、買物、捐款,就能討好了官家還能博得善名?
因此,只要官家要做的,自然沒人會反對,便是不配合,也要看情況。
但這是京城,哪個高門大戶的背后沒有世家底蘊?哪個商家背后沒有權貴聯姻?
這根節交錯、枝葉繁茂的背后,是誰也惹不起的權勢。
可是太子…
想到太子主動攬下了這個麻煩,眾臣心里都不由哆嗦了一下,不知是何滋味。
若是太子來辦這差事,辦好了固然好,若是沒辦好呢?
大家的目光都不由又飄向了葉子皓,想著到時背鍋的會是誰。
而沒人否認得了,今天葉御史在朝堂之上大發神威,看著是懟得楊文旭無反駁之力,但從另一角度來看,難道不是囂張過頭了嗎?
在朝堂上竟然敢說出:把你的戶部尚書讓下官來做。
這樣的話不但狂妄有失分寸,而且大逆不道。
可是陛下始終不吭聲、不表態,到是太子直接略過此事談了結論。
太子心里怎么想的?
但這件事情,因為太子之言已成定論,眾臣竟連小聲議論都不敢,只是目光亂飄,而被瞟得最多的,還是葉子皓。
“是,微臣領命。”葉子皓卻微微一笑,無視了四周的異樣氣氛,躬身行禮。
這件事情總算揭過了,只是楊文旭和岳松還跪在地上,一時臉色青白交錯,都有些窘迫難堪。
楊文旭也罷了,自從點了葉子皓的名后,就一直被懟著,就沒占過上風,以后打死他也不會再主動去找葉子皓麻煩了。
太虧了!
而岳松則是尷尬多于惶恐,他手底下沒有什么讓他心虛的把柄,但出頭攬活兒是他主動提出來的。
結果事情還沒說完,就讓太子半路攬去了。
而不管是他還是楊文旭,被這橫來一腳踢得顏面無存。
一個御史提出了戶部的問題,太子要去戶部呆一陣子,這不就是認可了葉御史所言,他們戶部存在問題,要去整肅?
此事之后,便有其他朝臣還有事要奏,也不敢出聲了,感覺這事之后,所有的問題都不是問題,都要再三斟酌而不敢冒然提出。
怕葉御史那一聲“呵呵”,葉御史的毒舌和與眾不同的朝議方式,莫名地讓人心驚膽戰。
眾臣還能說什么?趕緊下跪恭送陛下,之后大殿里才仿佛剛醒的晨風,清清涼涼地刮了起來。
有人跑去和楊文旭說話,岳松則和戶部其他人在說話,有人則圍住了葉子皓。
“葉大人,你真的要讓戶部賣了那些抄家繳獲的物品?要是賣不出去可咋辦呀?”
“葉大人,眼下最急的還是城外災情的安置和賑濟吧,突然擴大到各州縣會不會…”
“各州縣有自己的吏治,也沒災情上報,會需要朝廷撥銀子嗎?”
“…”這些敢來問葉子皓的大人們,還是平時為官清正的,也是真心在擔憂這些事情只是不敢在朝議上出列奏稟的。
而葉大人先前被楊文旭說以官威施壓,壓迫有錢的百姓強行以物換錢的行為,實是當朝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