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尚書確定要下官說地方吏治?”
葉子皓淡笑的聲音悠然響起,在這議聲嗡嗡的大殿上,有些突兀,卻又很是自然。
“誰讓你說地方吏治了,現在讓你說的是城外災情,應該如何處理,難道你就沒一點想法嗎?還是在這大殿之下混日子?”
楊文旭卻將葉子皓的話聽成了陰陽怪氣,聲音也揚了起來,有些生氣。
一個新來的年輕官員,品級也不如他,竟然敢再三挑事兒,真是不知所謂!
“城外災情?不是有戶部、工部、兵部、順天府、京畿衙門都在聯手處理了嗎。”葉子皓挑了下眉。
“楊尚書單挑下官出來說點什么,是要下官否定那些衙門里大人的努力和辛苦嗎?還是想要下官順你之意彈劾個誰,才叫不是混日子?”
葉子皓聲音卻沒有高低起伏,依然神色淡然笑著,目光就這么盯著右前方戶部第一人。
“…”楊文旭一口氣卡在喉嚨口,上下皆不順地用力喘了幾口,這才手指著葉子皓,“黃口小兒,你、你、你…”
朝上眾官見楊文旭又被葉子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一時驚訝之余忍不住又多看了葉子皓幾眼。
這葉大人懟人的本事真是…絲毫不弱于上回大朝議時啊。
楊大人怎么又在同一個地方被懟了呢?
這時,果然就聽見葉子皓的聲音淡淡說道:“楊大人年紀大了沒記性嗎,要下官將前些天大朝議上回復楊大人的‘黃口小兒’之言,再說一遍嗎?”
“下官十六…”
“夠了!”楊文旭驀然一聲大喝,有些失態,但眾官卻有些同情地看著他,沒有立刻指責他的殿上失儀。
就連龍座上的君王,也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似乎不打算干涉朝臣議政。
“葉大人,本官為戶部尚書,自認沒有什么對不住誰的地方,你為何總是逮著本官就刁難?難道就因為上回大朝議時,本官想要向你了解一下當時青華州的情況?”
楊文旭很快就冷靜了下來,聲音充滿了威嚴,也充滿了疑惑,就這么扭頭看著后面隊伍里站出一步的葉子皓。
“楊大人何出此言?”葉子皓卻驚訝地抬頭。
“不是在議城外災情嗎,怎么又饒回大朝議了?那件事當時就了結了嗎,怎么大人仍記于心?”
“不是你說上回大朝義時嗎?”楊文旭眉頭擰了起來,立刻指控道,“你還想將上回說過的言辭再說一遍,不是嗎。”
“是啊,因為大人又罵下官黃口小兒啊,下官記得上回大人也罵了,難道年輕些的官員在大人面前都是黃口小兒?大人是不是對黃口小兒有什么誤解?”
葉子皓卻唇角微撇,不緊不慢地反駁著:“大人竟然罵了,下官自然要回,同一個問題,當然用同一個回答,可不就提起大朝議那回了么。”
“明明是大人點下官的名問話,下官開口時,大人卻又阻斷不讓說,下官提出疑惑,楊大人就怒言怒語了。”
“還罵下官黃口小兒,下官想要回話,楊大人又怒斥下官,夠了,下官…唉,下官真是難為啊,說與不說都挨罵。”
“還要攤上一頂刁難戶部尚書的帽子,不知道下一刻,下官又得是怎樣的罪名呢?”葉子皓說完,忽朝正前方一禮,高聲道,“還請陛下明鑒。”
“…”眾官鴉雀無聲,因為接不上葉子皓的話,但細思之,好像又有些道理。
但沒人會覺得這事兒有誰對誰錯,不過是朝辯的一種罷了。
“楊卿,居高位莫欺少年人,關于城外災情一事,葉卿與太子早就商討過了,現在的處理和安置方式,甚至搜查方式,都有他的見解。”
皇上這才開口,忽然又道:“但論賑災、安撫百姓,葉卿確實有獨到能力,當年青華州吏治,很優秀。”
皇上一開口,還有哪個敢就此事再糾纏?
但楊文旭一出面就讓葉子皓給繞一圈兒懟了,現在又聽皇上這么說,心里也有些委屈憋悶。
怎么他還說不得一個從三品了?
“陛下明鑒,是微臣思慮太過,應與葉御史心平氣和說話才是。”楊文旭躬身朝龍座上的君王行了禮,語帶歉意地說道。
“如此甚好。”皇上點了一下頭,便不再說什么了。
楊文旭側身再看向葉子皓:“那就請葉御史說說如何結合地方吏治,來更好的處理城外災情這件事?”
楊文旭改變了策略,同意了讓葉子皓從地方吏治說起。
看著態度也軟和了不少,眾官也未阻止,而是好奇打量著葉子皓,想看他這次怎么化解。
“既然楊尚書執意讓下官說城外災情,那下官就從地方吏治的親身經歷來大略說說吧。”
葉子皓這次沒懟人了,而是神色嚴肅地拿起了架勢。
“首先,為官,無外乎忠君!愛民!為民造福,便是為君分憂。”亮閃閃的場面話,還朝前方又行了一禮。
這話誰敢反駁?就連皇上聽了都好笑地勾了一下唇,他發現了,這葉駙馬很有懟得人啞口無言的本事。
“下官初為官,不圖衣錦還鄉、不為高位風光,想著的便是‘為民造福、為君分憂’這八個字,也認為,這就是吏治的根本。”
“在此基礎上,如何為民造福,為君分憂,便是下官任上要破的題。”葉子皓話鋒一轉,把這場朝辯當作了策論。
這么一說,到是更加清楚明確,也讓眾官更能理解,不約而同地認真聆聽起來。
“下官上任之后立刻了解百姓生活情況,有那寒門百姓、家境或因病、因人丁、因生計等問題而造成的困難,皆收錄在冊。”
“下官在任上時出過幾份靠百姓書,就張貼在府衙外面,第一是告訴百姓,本任城守是何人、會做什么、不會做什么,讓百姓對新城守不必一無所知,同時公告墾荒種兵田一事,并廣泛募集錢糧,用于初期兵田所需,而不是在任上干等著戶部撥款。”
“當時戶部撥款可是等了好幾個月呢,若是要等米下鍋,下官這兵田也不用墾了。”
葉子皓說到這里忽然一笑,讓戶部諸官突然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