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先生。
許清揚是青華州府城最大私塾許老夫子的長子、府學的師長、吏部員外郎許清風的長兄、院試第二名許靖言的父親。
不說許家私塾的教育名聲、許老夫子教出了多少優秀士子,就是許清揚自己也同樣是許多已入仕為官的士人之師。
其品行、風尚、傲骨,皆可一評,在士人之間風評很高。
此行他便是最好的人選,除此,還帶了一批自愿同行想順便看看一路風光人情的秀才前往。
若說只有一人還看不出聲勢,甚至可能路上遇到什么事情連個呼救的機會都沒有,但若帶了二、三十個秀才,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甚至有秀才提議做上一面大旗,要讓所經之地都知道他們干什么去,他們要振臂一呼,讓天下士學都來響應他們。
當然這提議立刻就被許先生拿扇子敲了額頭,最后不了了之。
當然,有許先生前往,許靖言便要被留在府學,只是許靖言不肯,在家找了爺爺說要去京城看四叔。
陪爺爺喝了幾壺茶之后,他終于得到了機會。
當晚,這二十八個自比天上二十八星宿要主持人間正義的學子又跑來了云來客棧,找葉大哥喝茶。
當然這二十八人并不是上回跑來喝茶的全部,原來的那些人也有不方便遠行的、正好家里有事兒的,人數一換恰好有十二個人。
但這并不防礙大家自認為的“保護葉大哥”行動。。
那晚大家回去之后,府學子弟們都不叫葉大人了,都改口叫“葉大哥”。
葉子皓知道后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很感動大家的一腔純善和熱情。
知道他們要為自己進京送萬人書,葉子皓更是差點落淚,這些事情都是大家自發去做的。
為了他。
雖然他現在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哪兒也不能去,但有這么多人幫著他、護著他,他過去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非常值。
但是這些人不是之前那些官差或跑慣的郵馬,葉子皓不放心他們就這么光刺刺地長途跋涉,當下便給他們講了從北往南的路線,以及一路的風光。
當然,也包括馬車一天能走多少里,大約在哪里官道邊會有茶寮打尖兒,夜里是在縣城還是在鎮上投宿。
若投宿去哪家客棧最好,哪家酒樓不黑。
他不但說,還讓人拿來紙筆,給大家一一寫了下來,雖然沒畫地圖,但也相當于一份詳細的遠行攻略圖。
“當年我從靖陽南下,帶著我媳婦和小吉祥,還有幾個小妹,兩個表弟,一輛馬車,我們走了四十多天到京城。”
“從這府城到靖陽我家老小要走半個月,你們都是年輕男子,應該不會慢于這個速度,所以,去到京城怕要花上兩個月了。”
“所以…”葉子皓在紙上又寫下了一些縣城和鎮子的名字,因為這些人南下速度快些,自然歇腳的地方就會發生變化。
而他剛才寫下的行程卻不全是當年自己進京趕考時的速度,而是陳飛他們走了許多次的進貨路線,所以依然有參考價值。
知道是八珍閣進貨常走的路,許靖言、喬楠他們連連點頭,很認真地聽了,把路線圖收起來。
“就算我們未能如期按路線走,至少經過的時候,心里也會有了數,不會連走到哪里了也不知道。”
許靖言一臉認真地說道。
因為是他爹帶隊,所以這份路線圖,就交給他收著,帶回去交給他爹。
“眼下南行,只要不下雨影響,會快得多,當年我們遇到的雨天多,確實耽擱了時間。”葉子皓說起當年也有些感慨。
“你們都是聰明的讀書人,已讀破萬卷書,現在就是要行萬里路了,具體事情具體解決,盡信書不如無書。”
一翻叮囑之后,大家還要趕著回家去收拾行囊,也沒有像上回那般久呆,便告辭離開了。
葉子皓叮囑他們要防著陳家,畢竟他們要進京送的萬人書,于陳家不利,要提防陳家阻止,偷、搶萬人書或是更危險的舉動。
還有京城里也會有敵對的人,一定要謹言慎行、不要落單,一切聽許先生安排。
之后就送了他們出客棧。
葉子皓回到自己院中抱了小吉祥坐在葉青凰附近有些發呆。
“怎么?”葉青凰正忙著繡花,見狀多看了他幾眼,“不是去見你府學小弟們了?”
因為大家都改口叫葉大哥了,所以葉青凰調侃葉子皓,戲稱那幫秀才都是他的跟班小弟。
“他們明天要跟許先生一起進京,送萬人書,聽說有三份都交給他們來送了。”
葉子皓便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再次感嘆地呼了一口氣。
“能得到大家這般維護,我這官雖當得不久,但真的值了!”
“嗯,這是他們對你過去為官作為的回報,只可惜你不能再當這城守了。”
葉青凰聽了也有些感慨,就在兩天前,他們還計劃著美好的日子呢,誰天一朝就千變萬化了。
現在回想,竟恍若做夢。
“就不知道這件事情,最后能否善了,又能善了到什么程度。”葉子皓伸著手任由小吉祥玩耍,卻思索著以后的事情。
“這件事既是朝局勢力的博弈,就不會隨便了斷了,總有一方要低頭的,就不知這三份萬人書呈上,能否幫助到我這邊。”
“可笑我在朝中根本沒人,便是有幾個同考同年,人家也還都是新人,要么沒根基、要么怕也要被迫站隊了。”
“而我,成了那些勢力爭奪的棋子,想想就不舒服,若到時幫了我的來找我示好,我是領情還是不領?”
“皓哥。”葉青凰手下動作慢了起來,微微蹙眉想了一下,突然說道,“若不做官,便做個名動天下的大儒怎樣?”
“便不在朝堂之上,也要讓這天下記得你、信任你、推崇你,你說出的話只會更加有份量,氣死朝堂上那些老不死的。”
“讓這天下士子都叫我葉大哥么?”葉子皓聽了,卻是哈哈一笑,神情卻是輕松了不少。
他家凰兒的想法總是會有些偏,別人在惋惜他不能繼續做官的時候,她已經想到以后如何為自己博名,如何做更有利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