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大人不愧是狀元之才,這話說得咱家心生惶恐,自思過錯確實失言了,好在咱家知錯必改,向葉大人道歉了。”
宣旨太監何曾被人如此扣過帽子?他臉色難看地開口,卻又高舉圣旨。
“葉大人,圣旨已宣,還不接旨!”
“公公,下官已辭去青華州城守一職,現在不是城守了,自然不能接旨,公公可以等到新任城守到了,再行宣旨。”
這話說得身后的主簿們嘴角抽搐,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他這突然辭官,朝廷可不知道,何來的新任城守?
周先生朝司吏主簿盧大人看去一眼,受他目光指路,其他幾位主簿也朝盧大人看過去,甚至使起了眼色。
“大人辭官,下官立刻上奏朝廷,請朝廷再派新城守前來。”都是官場老油條,盧大人本想裝作不知,奈何被人盯得渾身不自在,想了想便大聲說道。
反正都已經起身了,他也不是要接圣旨的那個人,干脆一不作、二不休跑回了衙門里,真的寫奏折去了。
接著,司禮主簿楊大人想了想,便壯著膽子上前。
“各位大人遠途辛勞,不如先到驛館休息,其他事宜之后再議。”
被這么多百姓盯著,就有什么想法也是不能開口的,宣旨太監怕也是騎虎難下呢,不如先退一步再作商量。
宣旨太監面如寒霜盯著葉子皓,并沒有立刻開口。
葉子皓此時雖一身中衣有些不妥,但他氣質淡定從容,絲毫沒覺得眼下形勢不妙而神情慌張。
突然人群發出驚噫聲,葉子皓聽見動靜扭頭朝偏門那邊看過去,就看到葉青凰手中拿著一襲雨過天青繡墨竹長衫走了過來。
在她身后跟著莊明宇、武明揚,最后竟然還有歐陽不忌。
“凰兒你怎么出來了。”葉子皓擰眉,有些不想讓她看到眼下這難堪的場面。
“虧你還當過官呢,脫了官袍就要換上常服,哪能這般衣著不整立于人前,又不是犯人。”
葉青凰一副批評的嚴肅表情,卻是親手為葉子皓穿上長衫、束好腰帶,這才站在他身邊,目光沉靜地看向那打量自己的宣旨公公。
“婦人葉氏青凰,是葉子皓的妻子,見過公公與諸位大人。”葉青凰斂手微微一欠身算是行禮打過招呼。
“城守夫人來得正好,這圣旨…”宣旨太監突然心中閃過一念,就要再宣圣旨,這圣旨上也有這女子的誥命。
“公公無需著急,等城守到了再宣旨不遲,愚夫婦誠心希望新任城守是個年輕有為的,而非耄耋老者,不然這陳氏女可要守活寡了豈不可惜。”
葉青凰微微一笑,說出的話卻是毒辣,讓所有人表情一怔,隨即大驚失色。
這城守夫人可真敢說啊。
而府城百姓皆是驚訝地看著葉青凰,不敢相信這就是過往低調守禮、謙和孝順、勤勞本份、賢良淑德的城守夫人。
這話滿含諷刺就是傻子都聽出來了。
陳月華氣得差點吐血,怒視著葉青凰:“你這個妒婦!”
“妒?”葉青凰似才看到被按在地上的女子,嗤笑一聲,“我以為大戶人家對閨閣小姐也會請西席女夫子教文識字、知書達禮,原來是個沒學問、沒修養的。”
“且不說你此時形象難看、不知所謂,就說這妒婦吧,若我夫君青睞于你使我憤怒,可稱妒;若我夫君有意納妾我不允,可稱妒;若我夫君嫌棄糟糠舊人我不滿,可稱妒。”
“眼下府城百姓可為證,我夫君待我如何?”葉青凰說著朝四周人群款款施禮。
“大人待夫人情深意重!”
“大人寵妻皆我等所見,在咱們府城不是秘密!”
“大人未變心,夫人何需妒!”
“…”紛起的聲音皆是幫葉青凰的,還是城守夫人看著養眼。
葉子皓已換上青衫常服,葉青凰著粉藍襦裙風采溫婉,就連眼下局面她的還擊,都顯得溫婉賢淑,若沒有那些聽起來諷刺毒辣之言的話。
但有些人卻覺得,就算有這些話,也絲毫不損葉夫人的明艷風采。
“各位都聽見了,我夫君未變心、一向寵妻路人皆知,如今也無意納妾棄妻,我何需妒?”
葉青凰語氣平靜地說完,又看了一眼狼狽的陳月華,眼中不屑之意毫不掩飾。
“還是說這位姑娘你比本夫人年輕?比本夫人好看?比本夫人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還是比本夫人會賺錢養家、扶持夫君?”
“除了這個靠著宮里貴人的姓氏,你就是個廢物!去年你自己不要臉貼上來,我夫君連眼角余光都未賞一個你,但凡要點臉面也就知難而退了。”
“卻沒想到你們陳家也不要臉,竟然利用宮里娘娘的親情、皇上的圣寵,處心積慮騙來圣旨、欺凌官員,強按著堂堂四品官違背當官要為民作主的立場,為你陳家低頭,怎么,你們陳家娘娘是想勾結外官、結黨營私嗎!”
說到最后,聲音高昂了幾分,似帶著激動情緒,也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楚。
人群后方一輛馬車上,楊連志匆匆鉆進車廂,看著王守業不禁憂慮地道:“表哥,若讓陳家得勢,咱們可要瞧人臉色了。”
“呵,這圣旨下得有意思。”王守業卻是輕嗤一聲,神情回味。
“唉,這圣旨再如何也是圣旨,圣旨已下卻無人接旨,我怕…”怕葉大人扛不住這抗旨之罪啊。
“這圣旨是下給青華州城守的,葉大人當場辭官不當城守了,他自然可以不接旨,所以這圣旨下得奈人尋味,沒人接旨怪誰。”
王守業一聲冷笑,卻道:“咱們也下去吧,不能讓葉大人接下這圣旨,誰知道新來的又是什么樣兒,我瑞兒還沒回來呢。”
將王瑞判流放五年的是葉子皓,這一年來他王家表現一直不錯,本想著今年過年時以老人病重、年邁思親為由,向葉大人求情將王瑞放回來的。
這節骨眼兒上可不能出岔子。
當初那案子已判了,葉子皓又將前任城守踢下了獄,想來就算有新任城守來,也沒人敢擅動這案子,將自己仕途給葬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