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凰喝了茶后沒有再出屋子。
她關上了屋門,歪在床頭喂小吉祥,手中拿著一本府庫登記冊子在看。
這是昨天伍主簿拿來的城守府一應物件名單,她需要了解一下,現在這個家里用著的東西,還有人員,哪個是官家的,哪個是她自家的。
屬于官家的將來要還給官家,屬于自家的將來要帶走。
當然在那之前,自家的一應開支,也將由他們自家承擔。
而明面兒上,整個靖陽都知道他們換金錠子最后剩下兩千八百兩銀子。
而他們前兩年陸續繡花、賣糕點、賣方子等等小買賣所賺,沒人知道,這次賣干貨所賺,外人也不知道。
當然哥哥給的錢和鋪子,他們也不能拿出來讓人知道。
也因此,他們公開的鋪子要盡快開起來,將貨盤活,再等爹他們回靖陽時,也一并同行,再去珍珠鎮進一批貨來。
若周子康要再同行過去,正好一路。
葉青凰看完冊子,便思索著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而小吉祥也睡著了,只是憑著本能在吃,讓她覺得暖心不已。
于是她也躺下來,陪小吉祥一起睡。
屋中一片寧靜。
后來,大總管歐陽不忌也沒有再來找葉青凰,這時候快到中午,他還要張羅葉子皓要的酒席。
酒席擺在前衙,也就是垂花門外的第二進主院,那里也是城守大人的前院,非審案的辦公、休息、待客,皆可在此。
而這里也是六司辦公之地,以及文書、卷宗庫所在。
而這里也很適合一府同僚們聚餐。
相比葉青凰在后院里的清閑,葉子皓到衙門與眾級屬官們見面,接受了大家的道賀,便開始辦理交接事宜。
所謂交接,因為前任城守已經離開,留下來的也只是一撂卷宗、一應文書,以及一眾除周主簿以外所有舊官。
官場中人其實最識時務,不管前任城守如何為官,他們不會說其壞話,但對現任大人,也會有問必答,不敢出差錯。
但若有為難之處,難免會支吾、會小心應對,甚至有些話慢吞吞、仔細斟酌之后方感回答。
他們以為大人只是走過場了解情況,卻不知,只要他們應對稍有遲緩或表情稍有不同,葉子皓便一一看入眼中、記在心上。
而葉正誠與葉華英則幫著登記葉子皓查驗、接手過的東西。
上午就忙著認識一眾屬官、了解城守事務、接手文書、卷宗。
待到中場喝茶休息時,葉子皓便讓執筆書吏按照他的意思,寫下一份告青陽州百姓書。
所謂百姓,便不管你是貧是富、是紳是士,只要不是官家本人,沒有封誥在身,便都為百姓。
而他的告青華州百姓書,后面竟然還有一個括號寫明“壹”,則意識著以后還會有“貳”、“叁”
出自新城守大人的公告第一份,寫明葉子皓的幾點要求。
第一,今日起新城守正式上任,辦理交接的同時也接受官告、民告、各類訴訟案子,無需擊鼓、暫不審理,但可據案例分類至六司登記、有狀遞狀、無狀簡述案由、涉案人姓名,城守大人根據六司記錄安排審理流程。
第二,各縣陳案盡快呈報,已結案仍有冤情未清,事主越級上告,各縣、鎮不得阻撓,一經查實,罪不輕撓;各縣戶情、民情、災情文書盡快呈報,若有疏漏一經查實,罪不輕撓;有冤伸冤,罪不輕撓。
第三,城守年輕,潔身自好、氣量狹窄、記仇記怨,知請各家各戶管好自家女眷,莫要失禮妄為,惹惱城守,禍及家族。
若說這份告轄下百姓書的前兩條還像模像樣,給人大有作為青天老爺的高大形象,也會讓許多百姓拍手稱道。
但這最后一條 怎么看都像是一個年少輕狂的惡劣小子的狂妄之言。
若說潔身自好也罷了,氣量狹窄、記仇記怨,是什么意思身為四品城守說出這樣的話,傳出去不怕人笑話嗎還要不要顏面了 執筆書吏聽到城守大人神色坦然地說出這樣的話時,詫異地看向他,而忘了記錄。
“照寫”
然而葉子皓卻秉著我是城守我想咋樣就咋樣的姿態,不悅地橫了執筆書吏一眼。
執筆書吏心里抖了抖,雖然覺得無語,但還是默默寫了。
而在一旁喝茶的六司主簿們也是詫異地看向葉子皓。
周先生到是不覺得很奇怪,畢竟以葉子皓寵愛媳婦的程度,做此行為也是正常的。
而他詫異的原因,則是不理解葉子皓為何會在這樣嚴肅的公告上寫上這樣的話。
潔身自好不靠說,而靠平時表現的。
不是已帶了男女護衛在身邊了嗎,還要這般公示,會不會有點小題大作 “你們不用覺得奇怪,這三條文書,也為本城守上任之后,對轄下青華州做出的律令。”葉子皓淡然開口。
“前兩條是對百姓交代,也為本城守對自己的要求,第三條,是給那些打算盤的人提個醒兒,不要踩本城守的底線,越了界,就不要怪我給你小鞋穿。”
“”聽了葉子皓這翻話,那些人瞠目結舌,半天沒人吭聲兒。
公然將給小鞋穿的話掛嘴邊,他們為官多年,還是第一次遇著這樣的上司。
真敢說啊。
“大人英明”最后,有人開口,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葉子皓呵呵一笑,目光淡掃了這些人一眼,便不再說話,喝了茶,又繼續辦理交接。
而執筆書吏也將寫好的“告青華州百姓書壹”交給葉子皓過目,確定無誤之后,便拿去給從員抄寫十份,再拿來等葉子皓核對之后蓋了官印,就分給差役去張貼。
一張貼于城守衙門外的榜亭,十張立刻貼于青華州府城各繁華鬧市榜墻之上。
之后還會抄送各縣、鎮,若有人想要弄鬼,就要拿自己的官途與身家做賭注了。
畢竟葉子皓新上任的新官,混跡官場那么多年的屬官都是老前輩,若要欺上瞞下,也有人會心存僥幸,以為這年輕人好欺負。
但同樣的,也將擔負不知這年輕人到底品行、智計、脾氣如何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