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凰先摸了摸他的中衣,這次到是沒有再汗濕了。
或者說自他醒來過,便沒有那么兇地流汗了。
但她還是拿干帕子給他擦了擦,這才穿上夾襖,再套上棉袍,但不許他先出門。
葉青凰匆匆去了廳上,讓小兄弟去書房把羅漢床抬到廳上來,讓陳飛把書桌搬到另一邊靠墻。
把羅漢床擺在避風的這一邊,把飯桌挪遠一點兒。
葉青凰沒有擺繡架,今天陳杏花也沒有,所以廳上還是很空曠的。
弄好之后,陳飛又把火盆里添了柴,把火燒旺一些。
葉青凰回屋給葉子皓戴上棉帽,再拿被子裹住他。
“我這么弱?”葉子皓低頭看看裹粽子似的自己,不滿地撇嘴。
“別吹風,到了廳上還能睡,睡不著也有人說說話。”葉青凰哄著他。
一想廳上確實熱鬧一點,葉子皓便不說什么了。
葉青凰幫他拽緊被子,倆人模樣有些搞笑地去到廳上。
“皓表哥這么弱的樣子,也是首見,我得好好看看。”陳飛一見哈哈地笑了起來。
“滾邊兒去!”葉子皓咬牙,語氣有些粗,只是說完便喘了起來,中氣不足。
“何苦把自己逼到這份上,真是傻!”
陳飛見了,本想調侃幾句,最后嘆了口氣,便走到對面椅子那兒坐下。
“就當個經歷吧。”葉子皓低喃,也不和陳飛斗氣了。
他往羅漢床一坐,卻連抬腳的力氣都沒有,抬了兩下,最后還是葉青凰幫忙才坐上去。
葉青凰把烘干的被子拿來墊在他身后,這樣靠著就舒服多了,又拿了湯婆子讓陳飛去灌水,再把藥爐拿過來。
“先喝藥,再喝小米粥,再喝點米湯,餓了再嘗塊糕點,其他的先別吃。”
葉青凰把藥濾出來,端到了葉子皓面前。
葉子皓雙手捧著藥碗,剛病一場,人雖然精神了點,但體力心氣都跟不上,手還有些哆嗦。
當然,一個大男人一天沒吃飯,也是原因之一。
葉青凰看著心疼,卻不能讓他多吃,以流質食物為主。
暖暖的藥湯雖然味道難聞,但葉子皓還是擰了眉頭一口氣喝完了,將碗遞向葉青凰,求賞的目光看向她。
“表現很好,粥里放了糖,我喂你吃。”葉青凰微笑,給了他一個大福利。
陳杏花在一旁接了藥碗,把粥碗遞了過來。
葉青凰就坐在床邊,一勺一勺地喂葉子皓喝小米粥。
陳飛把湯婆子拿來,讓葉子皓自己放進被子里。
發燒時熱得不醒人事,也冷熱不知,清醒后就覺得背脊都在透風,渾身直打哆嗦。
其實還在低燒中,也不是多冷,就是一種感覺,這種冷讓人說話都打顫兒,感覺骨頭疼、汗毛也在疼。
所以葉子皓仍然覺得渾身難受,但他不能說出來,以免凰兒擔心。
乖乖地吃了半碗粥,便伸手要自己端碗。
“你去吃飯吧,飯要涼了。”
“放心吧,杏花幫我留了飯菜,在灶上熱著呢。”葉青凰卻搖頭輕笑,“我喂你吃。”
見她這么說,葉子皓也扯動唇角露出一個淺笑。
他們都心知肚明,他現在沒力氣端碗。
不過喝了粥,力氣又恢復了不少,之后再喝半碗米湯就是自己端著的。
看他在恢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葉子皓吃完歇了歇,就輪到小兄弟和葉方銘交作業了。
葉青凰這才去廚房拿自己的飯,就在灶下一邊燒火、一邊趕緊吃了。
現在廳上有陳飛和小兄弟在,她也不用擔心什么。
陳杏花洗碗,小妹去擦桌子掃地。
一家人都在默默做事,看似和平常沒有不同。
但家里突然多了個病人,發生過的事情還沒過去,他們心里都有些沉重,只是不再說出來,怕讓那個病人心里更難過。
葉青凰知道這種氣氛由何而來,卻不知怎么去消散陰影。
或許,只有葉子皓快些好起來,大家心里才能輕松一點吧。
吃了飯,葉青凰去廳上,就看到小兄弟已經去了對面的書桌前坐下,已經在寫字了。
銘兒則拿著《百家姓》坐在火邊,一個字一個字認過去。
葉青凰走過去逐個看了一眼,不禁好笑。
看來葉子皓是在罰小兄弟呢。
放著書不讀就想著賺錢的事兒,本末倒置的想法便得到了默《千字文》的后果。
銘兒下午在家寫字,課業自然完成了,不在懲罰之列。
陳飛陪著葉子皓在說話,陳飛說,葉子皓聽。
都是今天街上發生的事兒,當然也不隱瞞縣城里人對葉案首一事的評價。
葉子皓沉著臉色,很是安靜。
縣城里人的看法,事關他的功名。
若眾口一詞都罵他不孝、他不應該,別說縣學師長要重新評估他的科舉資格,就是縣衙,都有權上述學政司,提議取消他的鄉試資格。
東黎以孝治國,他一個不孝之人,如何有資格入仕?
但這個孝字,意義和范圍太廣了,被人利用來做文章,是能害死很多人的。
可是沒人敢說不當。
挑戰“孝”的權威,就意味著你是不孝之人。
若不考功名也罷,這世間不孝子孫多著呢,有軟包子可欺的子孫、也有不被子孫孝養而晚景凄涼的老人。
世事無絕對,凡事都有陰陽兩面。
但他要考功名、要走仕途呀。
且不說是葉氏一族的期望,就說他自己讀了這么多年書,想要一展抱負、揚眉吐氣,想要向娘證明,即使不娶高門千金,他一樣能平步青云。
若栽在此處,他真是要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葉青凰看他們表兄弟在說話,便沒過去,她坐在火邊開始做棉鞋。
這些日子一直在趕繡品,今天沒時間也沒心情,干脆歇歇,做點其他簡單針線。
陳杏花忙完,也過來廳上繼續做棉帽子。
她已經學會了做法,準備給爹娘和大丫、大寶、小寶和陽兒都做一頂棉帽。
夜漸深時,突然看著葉方銘有些打瞌睡,葉青凰嚇了一跳,連忙抬手扶住他。
“銘兒,瞌睡了就不要勉強自己。”幸虧發現了,若是撲到火里可就大事了!
那邊說話聲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