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執意罵我不孝,我便來說說我身為葉家子孫做的事兒。”
葉子皓看了一眼走過來站在自己身旁的幾人,目光深沉地再看向還在罵個不停的老婦人。
真佩服她精神那么好,幾個婦人都快要拽她不住了。
“我租下這大院子,用盡院試賞銀和賺來的錢,接了這些小的帶在身邊,奶奶可還認得他們?”
“你的四孫、五孫、曾孫,還有自很小便沒了娘,由你們大房養女、我的媳婦兒養大的小妹。”
“我們剛把院子租好,便把小妹帶在身邊,只因我們不管她,家中便無人管她,她爹、我的大伯還病著,如何照顧得了兩個小的?”
“還了債,家中也無錢供讀小的,我便帶在身邊親自教他們讀書,供他們吃住,已有數月。”
“這事三叔知道,奶奶你會不知?半年來你可有找來看過他們?關心過他們?”
“還有這孩子,長房長孫,大堂哥供不起他在鎮上讀書,大伯將他送到我這里,我手把手教他讀書識字,教他知情、明理、孝義。”
“做為葉家讀書人,我為家中親人做過的事,對得住列祖列宗,奶奶你還要指責我不孝、讀書讀到狗肚子里,不知壞的誰名聲。”
“是我爺爺的?我爹和我大伯的?還是我三叔的?還是整個葉氏家族的?”
葉子皓說到這里,語氣更加尖銳,質問著葉老太太。
“你口口聲聲罵我不孝,怎么不回祠堂里罵?怎么不去衙門去告?領你來的三叔,都沒幫你多想幾條我的罪名嗎?”
“這么冷的天,天都要黑了,三叔不讓你在家中烤火吃晚飯,卻讓你來這里,這就是你喜歡的孝道嗎?”
“不關你三叔的事!是、是我自己要來的!他、他、他不知道!”
葉子皓猛地提到葉重華,葉老太太有些著急了,連聲搶白著。
“呵呵,我這里,若沒人領路,就算是附近鄰里,知道這里住著葉案首的人家,也不多。”
葉子皓冷笑一聲,目光看向人群后面拐角處剛好探出的身影,突然喊了起來。
“三叔竟然來了!不幫奶奶來罵么?那就來向大家解釋一下,這又是哪一出吧!”
葉子皓被扇了十幾耳光,若非天冷,這臉早就腫起來了,只不過現在冷風中,仍顯麻木,說話久了嘴角還有些痛。
因他開了口理論,陳飛便沒有再說話,只是守著門,防止老太太沖進院子去大鬧。
沒見凰丫頭出來,他便知道,皓表哥不讓。
也是,這場爭吵里,有輩份壓著,他們確實不利,尤其是弱勢的小媳婦。
出來無非是找罵,而且不管是爭辯還是解釋,都是會被別人指責的一方。
但葉子皓突然高喊起來的話,讓他目光朝人群外看過去,就看到一道身影轉身消失。
“三舅!來了走啥啊!至少也把你娘帶回去啊!這天多冷啊!老太太若是凍著了摔著了!可就是你的不孝了啊!”
陳飛猛地沖向人群,一邊嚷著一邊就身形利落地沖向那個拐角,將快走著的人給拽住了。
因他這熱鬧地一嚷,圍觀的人群不少人就轉身跟在他后面跑。
瞧熱鬧當然不是為瞧老婦人多會罵人、嗓門多響亮,而是看故事發展啊。
這時候,已經有很多人都想到,今天這事怕就是葉家三叔和奶奶故意找葉案首麻煩了。
只是為何選在今天上門,或許真是為了一博大家的同情。
原本確實在同情葉老太太太的一些人,心里便膈應得很,對他們也就有了氣憤,議論聲里,不滿的情緒就多了起來。
拐角通往前面街上的小巷中,陳飛拽住了葉重華。
“小兔崽子!你干什么!還想打長輩不成!”
葉重華掙脫不掉,一臉怒容地急罵著,伸手來打陳飛又被拽住另一只手。
“三舅你打我!卻冤枉我打你!這就是你讀書人的道理?太顛倒黑白了吧!”
陳飛聽見身后的動靜,大聲埋怨著。
“你!你這個小畜生!”
葉重華見不少人跑了過來,氣得咬牙怒罵,若非兩只手都被拽住,他非扇死這小畜生不可。
“三舅罵我小畜生!外婆罵皓表哥小畜生!不知你們是什么?”陳飛一臉冷笑,拽著不松手。
“葉大秀才,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不管你娘來罵葉案首,你是否知情,既然來了,你就應該把人領回去,你自己走算怎么回事。”
鄭先生走過去,黑著臉訓斥起葉重華。
鄭先生是舉人,不論年紀、功名、身份、在縣城的資歷聲望,都足以把葉重華訓斥一頓。
而葉重華還不敢與他叫板。
“鄭先生你別誤會,我也是剛來,正想辦法呢,我娘那脾氣,我也勸不了她呀。”
葉重華連忙解釋著。
“哼,你既知你娘那脾氣,怎能任由她抹黑葉案首!若毀了葉案首功名,損失的還不是你們葉家!”
鄭先生一聲冷哼,不妥協地批評著。
“鄭先生,我看這都是葉大秀才的陰謀吧,毀了葉案首,葉家怕就只有這一個秀才了,若考了舉人回來,就是唯一的舉人,可不風光?”
另一個在不遠開鋪的掌柜突然陰謀論一把,目光看向葉重華時,卻是嫌棄得很。
“你少血口噴人!”葉重華聽了朝那掌柜怒斥,“壞我名聲!”
“喲!你還要名聲呀,葉案首的名聲都讓你們敗光啦!”一個婦人立刻搶白了一句。
“就算毀了葉案首,你能不能考上舉人還是另說,就算考上了,你名聲也就這么好吧,畢竟…”另一個婦人也嘲笑著。
“是踩著葉案首上去的呢!”又一個婦人也附和。
縣城的婦人可不比村子里的婦人,罵人講的不是嗓門大,陰陽怪氣、冷嘲熱諷,她們擅長。
“好了,葉家的事,大致也是明白了,葉案首與案首娘子的品行,我鄭家比鄰而居,接觸過多回,能為他們作保。”
鄭先生一臉嚴肅地開口,為葉子皓撐了下腰。
葉青凰當初的表現,以及后來他們與鄭家的結交,很受鄭先生欣賞,平日也互有關照。
此時他身為舉人,自然明白讀書人若壞了名聲,對科舉之路將是怎樣的傷害。
自然,此時要站出來先為葉子皓說話,不讓閑話中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