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之后，他們跟著六爺爺進了藥廬，喝起了茶。
“放心吧，你爹的病勢好轉了很多。”見葉青凰問起葉重義的病，六爺爺便說道。
“這病勢不轉，好得就慢，病勢轉了，就像人的命格，變好了自然一切順遂。”
“你爹的病積久難化，但他多年來心事太重、憂思憂慮太多，也是加重病勢的原因。”
“如今我看他是想開了，心情豁然開朗，精神頭就先好了起來，這病才有起色。”
“這個月還有兩套針，扎完就可以停下來了，只用藥來調理，我知道你們孝順，給他用的也是好藥，都記帳上，讓他慢慢還。”
見六爺爺說還有藥醫錢記在帳上，葉子皓連忙拿出錢袋。
“傻孩子，先前收你錢，是因你大伯為了省錢自己停了針，現在不能再收，這事你大伯自己想明白了，我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
“我爹說什么了？”葉青凰連忙詢問。
“你爹說，雖然你賺錢多，但子皓讀書也要錢，不能一直花用你們的。而他雖然手頭拮據，但他還有四十畝良田呢。”
“往年窮是錢都沒到他手中，到他帳上的也被你奶奶攥著了，如今他不把糧分給你大哥和二哥賣，他自己賣了不就是錢嗎？”
“以前是他沒想周到，自己吃了苦，他讓我只管用藥，把他治好，明年收了麥子就結帳，不夠的還有明年秋收呢。”
“你爹還說，他在我這里記著帳更好，若是誰找他要錢，就讓他們先還債。”
“而你，你的孝心已足夠報答他的養育之恩，你不欠葉家的，讓你以后多為自己和子皓這個小家思量。”
“這些話不知你爹跟你說過沒有，他在我這里扎針的時候，是這么說的，我和族里也都覺得，他這么想是最好的。”
“而你爹如今只有青喜和蓮丫頭兩個要養，青喜還跟著子皓讀書省了大筆束修，他壓力沒以前大。”
“他守著這些田，足夠他撐起這個家了，你也不用太擔心，你擔心，反而是你爹的擔心，孩子，明白么？”
“我明白了，多謝六爺爺。”葉青凰聽得紅了眼眶，眨了眨眼，連忙說道。
爹的意思，她早就明白，但今天被六爺爺這般明白地說起，怎教她內心不起波瀾？
她放不下爹，爹又何嘗不是在為她操心。
“那我大伯的帳就先記著吧，但要有勞六爺爺操心著，不要讓他又為了省錢，自個兒要求停藥。”
“不管吃多少，若賣糧錢不夠付帳，六爺爺再和我們說，我們立刻把錢補上。”
葉子皓摸摸葉青凰的頭，向六爺爺請求。
記帳沒問題，就怕大伯私下停藥，反誤了治病。
“這個你們放心，他竟然想開了，如今就一心只想把病治好，不會再有猶豫，因為他明白，若他的病不好，以前的事就仍會發生。”
“你大伯是明白人，放心吧。”六爺爺笑著安慰他們。
這倆孩子可真是為大房里操碎了心。
那兩個混帳若有子皓半分，重義的病只怕早就好了。
葉青凰又細細問了爹的病情好轉程度，知道若照這趨勢恢復下去，明年秋天便能下田干活呢。
明年收麥子也可以，不過還是不能累著，怕損好不容易聚起來的元氣。
“只要這個冬天好過些，也是好的。”葉青凰有些感慨。
她自然不會忘記，爹去年冬天是過得最慘的一個冬天。
前年還能挑水，去年連下炕都辛苦。
屋里燒著火盆，仍然不是咳嗽，就是一身酸痛，腿腳還乏力得很，坐著還好點，雪天出屋去抱個柴都難。
開春之后，才能拄著拐杖出門。
“放心吧，今年冬天只要屋里不缺火，暖著地氣，他不凍著就沒事。”六爺爺解釋。
葉青凰和葉子皓互看了一眼，安下心來，便起身要告辭。
“凰丫頭你等下，我給你把個脈。”突然，六爺爺敲了敲桌面。
葉青凰微愣，葉子皓連忙把她的手伸過去放好。
葉青凰白了他一眼，便有些明白怎么回事了。
“嗯，脈象平和穩定，還看不出來什么，下回再來。”六爺爺把了會兒脈，說道。
“知道了，我們下回估計得是下雪前后了，最遲年前。”葉子皓連忙說道。
“那就自己注意著日子吧。”六爺爺只得提議。
“是。”葉子皓躬身行禮。
雖然都沒有明說，但葉青凰卻聽明白了。
六爺爺是在查她的喜脈，只是還沒有動靜，又或者月份太小探不出來。
才讓他們下次回家時再來探脈。
出了藥廬，回去路上，葉子皓嘆了口氣。
“上回你月事來了，現在也沒多久，沒查著喜脈也不奇怪，只希望下次就有信兒了。”
“你就不怕我有了身子，要餓著你了？”
葉青凰沒想到他竟然還心情失落起來了，他就這么想快些有孩子么？
“傻丫頭，生孩子是女子嫁人后必經之事，餓著夫君，也是在所難免的，遲早都得餓著不是？”
葉子皓卻笑了笑，伸手牽住葉青凰的小手，十指緊扣。
“我娘仗著生了兩個兒子就如此跋扈，若你生了四個、五個，看我娘以后還敢吭半聲兒不。”
葉青凰聽了猛地伸手掐葉子皓的手臂，氣得罵他。
“真是笨蛋！一個女人的地位哪能用生孩子來衡量的！難道我生不出孩子，就要被你休了不成！”
“娘子別惱，你知我不是這個意思。”葉子皓嚇了一跳，連忙轉身抱了葉青凰低聲安撫著。
也顧不得在村道上，會不會被別人看見了。
“是我剛才失言了，我本意只是想氣娘一著，你生幾個我都高興！”當然是生得越多越好。
生孩子多也是他本事啊。
只是這話他可不敢說出來，不然今晚就要睡冷炕了。
他家的小母老虎可不是擺看的，兇起來只有他知道。
“哼，你知道就好！”葉青凰又瞪了葉子皓一眼，推開他繼續往前走。
他們牽著的手并未松開，這時候葉子皓便被她拽著大步走，不由哭笑不得。
他剛才到底說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