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葉子皓其實聊過許多次,這件事應該怎么處理。
或許大家都覺得,就像現在這樣,誰也不用面對,就這么過下去。
或許等以后事情淡下來,還能歡歡喜喜做親人。
但她不能,她心氣難平。
而葉子皓也認為,犯了錯就算不承擔,也應有改正錯誤的念頭。
奶奶那般傷害了大伯后,卻像無事人一般躲開不管,說起來好像還是她自己委屈了,被欺負了。
這般顛倒黑白、是非不分,若遲遲無人去辯明公道,以后真相更難說清。
而且讓那些人嘗到了甜頭,以為只要哭鬧一翻、打罵一翻,所有人都怕了自己、只能聽自己的。
當所有人都要依著自己時,自己豈不就是道理?
有這樣想法的人,顯然不只老太太一人,葉子皓深有感觸,他娘可不就是這樣的人?
只可惜,他不是大伯那樣的人,他不能為了一個家而忍氣吞聲、他不會從開始就不斷妥協,而給那些人步步逼近的機會。
錯誤的事情,他從一開始就不會容忍。
一旦開了頭,以后就再難糾正了。
只是,這是一個難題。
有多難,看他現在面臨的局面就知道了。
大伯現在面臨的問題,和他面臨的固然不是同一個問題,但都是面對一個自私狠心的親娘!
除了忍讓、遷就、服從,根本不可能做到和睦安寧。
他從一開始就不忍,而大伯卻忍了…
那現在怎么辦?
小倆口沒有答案,而葉青凰覺得,還是取決于爹自己。
但是爹這般神情,看來還沒準備好。
“爹,若是難辦那就先擱著,想必過年時,奶奶總要回家了。”
她今天提起,也不是要爹拿出個章法來,而是提醒爹,現在有空可以想想怎么辦了。
葉重義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卻又說道:“子玉的婚期,在霞兒出嫁那天,就已經告知親戚們了,你三叔是知道的。”
就看到時你三叔帶不帶你奶奶回去了,又或者說,看你奶奶會不會回去了。
這話,他說不出口。
葉青凰沒有接話,這事就先擱下了。
不久后,葉子皓和陳飛他們將八壇酒都裝好,四只籮筐綁到了驢車上。
葉子皓叮囑爹,把酒都放在大房里,鎖在凰兒住過的西屋,等年前他回去,再送去族里。
還有帶不回去的,下次再拿。
一次帶一些,而不是等到過年前回家,許多東西要拿,反而裝不下。
九月過去冬天來,冬天來了風雪冰寒的天氣還遠么?
所以,儲冬的事,要早早準備。
等他這邊收拾好,也沒別的帶回去,葉青凰裝了滿滿一籃子桂花糕,還像上回那樣,給趙家兄妹吃。
如今葉青霞不在家,趙家兄妹的日子才是好過了。
兄弟倆白天學木匠,晚上去挑水,中午和傍晚得空還能去澆菜。
姐妹倆在家洗衣做飯、喂豬喂雞打掃院子,還有空做針線活兒呢。
姐妹倆按凰姐姐教的法子,專門繡帕子,取的花樣子都是小巧精致型的,不會在繡面上弄很大的圖,但小而精,寥寥幾針就能勾勒出一個靈動的輪廓,用線也考較審美。
而葉青凰一開始就教過她們配線的規律,所以,如今還能繡出幾塊像樣兒的帕子呢。
葉重義幫她們看過,把繡得有成色的幾塊讓她們留下來,回家去前在鎮上賣賣看,不管賣幾文,總是錢。
繡布一開始是惡劣布,后來繡上手之后,布料便用得好了些,不過跟葉青凰是沒得比的。
而陳杏花這邊,因為家里活兒多,又幫著做衣裳、鞋子,繡花進度慢多了。
葉青凰知道是自己在趕進度造成的,答應冬天好好教她。
等她把過年生意賺下后,自己也要趁過年好好歇歇,就繡點小繡品好了。
兩個爹回去之后,葉青凰繼續繡花。
葉子皓檢查大家的課業,便布置了新的任務,讓他們繼續學習。
而他也只和葉青凰說了一下定親的過程,就回書房去了。
葉子玉定親很順利,雖然周家沒有徐家那么有錢,也沒有那么浮夸。但周家的家風反而更像是家底殷實的農家。
周家祖上也確實是農家人,在三代以前開始做糧行。
雖然周子康的娘有些嫌貧愛富,性子厲害連老太太都有些避其鋒芒,但周家父子總體來說,還是敦厚本份的。
若非仔細打聽過,又親自面見過,葉子皓也不會松口,而松口的另一原因,也是葉子玉自己樂意。
提親之日,葉子玉是偷偷見過周子康的。
這一天葉子皓并未回去,如今親事已定,就等半個多月后嫁妹了。
陪嫁家俱正在打制,半個月打完,買賣首飾衣料那些,葉張氏帶閨女去鎮上親自挑選。
對于嫁妝,葉子玉并未多要,只說不比葉青霞的少就成。
葉青霞的嫁妝不算她自己買的,在村里不算少,以男家的家境來比,又不算多。
但葉青霞自己添了兩盒首飾,將這體面一下提升了上去。
這個葉子玉自然知道,但葉子玉沒賣過什么繡品,自認手藝也不如葉青霞,哪里敢這般囂張?
如今她什么也不求,只求能體面順利地出嫁,擺脫這個鬧騰得讓人窒息的家。
開始她的新生活。
又忙兩天,葉青凰的秋榜折掛寓意的繡圖,就完成了。
“堂哥!堂哥!快收錢去!”葉青凰封線收針,立刻激動地跳起身,朝外面跑。
正在寫字的四人嚇得筆尖一杵,把紙面上杵了一大團濃墨,字也糊掉了。
葉青凰哪里顧得上別人?此時她朝書房里跑,推開門就朝葉子皓身上撲。
“繡完了!繡完了!天還沒黑,快收錢去!”
今天是九月十三,收了錢,過幾天他們就回家去,還要忙葉子玉出嫁的事呢。
不過二房爹說了,也不用他們回去太早,提前一天便可,家里要準備的都準備好,不讓他們張羅什么,送嫁便可。
可他們還想上山去摘菊花呢,何況大家在這座院子里,讀書的讀書、繡花的繡花、做飯的做飯,都辛苦很久了,也應該放個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