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大禮包依然毫無新意,望著禮包內的智能便攜鋼琴,左弗都不知該怎么吐槽了。
難道是TB系統檢測出她有這方面的天賦?不過智能鋼琴真得很智能,沒事練練也許還能帶動下娛樂,畢竟現在西方還沒鋼琴呢,到時這就成了中國的了。
想到這里,左弗便是嘿嘿一笑,將琴放回空間,打算過完年,回了衙門空閑時拿出練練。
吃完大飯,便是守年,當子時的鐘聲響起時,也就宣告著隆武十年結束了。
朱慈烺當皇帝十年,自己當了十年官,再回想起以前,竟也有種恍惚的感覺。
時光如流水,有時真就是在不經意間流走了。
朱慈烺成了皇帝,帝王心術日漸成熟,而自己也變得越來越面目可憎,防備著被算計的同時也越來越工于心計。
每每想到這些,左弗總會生出一種自我厭惡的感覺。
成長總是伴隨著陣痛,當自己在追逐理想的同時,一些棱角也被世俗磨平,并在某些時候變得殘忍。
椿芽與春雨很不理解今天自己的做法,她們依然將左伯視為仇人。
其實,當自己進家門,發現他也在時,就知道了父母的用意。
母親是因為深愛著父親,所以愿意委屈自己。這個看似兇悍的女人其實一直將父親的幸福當成自己的幸福。與此同時,他們還在兼顧著自己的心情,所以才有了左伯過來吃大飯的一幕。
深知父母心思的她是無法忽視這份心情的,而且…
朱慈烺這些日子的態度越來越怪異,似乎真得如孫訓珽所說的那樣,他打算將所有的恩寵加到自己身上,讓自己即便有異心也反不得。
在這個出兵打仗都要講道德的年頭,對提拔你的人拔刀相向是站不住腳的,沒有人會追隨,反而會受到天下人的口誅筆伐。
打不過你,便來捧殺,朱慈烺真得成長了,他現在是一個相當合格的帝王了。
只是將他說成朱元璋,朱棣未免也過了。在左弗看來,他更像嘉靖。對朝臣把控能力一流,可卻顯刻薄,時常會寒了臣子的心。
他經歷的苦難沒有為他打開同理心,反是讓他變得偏激了。他恨著他的大臣,如今,在這份名單上又加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恨不恨自己,她不知。但她卻知功高蓋主的道理,他防她過甚,在發現沒有能力來制衡她時,便開始走軟化路線,將恩寵加于她一身,讓這些來束縛自己。
所以,她必須得做出一些調整,萬一孫訓珽一語成讖呢?在自己婚事上做出安排后,也許下一步又該謀算自己爹了。
這年頭沒個兒子繼承總是大隱患,而且自己那嬸娘一直想將自己弟弟過繼給自己。后來看見自己婚事似有希望,又想過繼給自己父親。
雖說過繼自家人的孩子不錯,但左弗觀察自己嬸嬸很久了,總覺她這人略有些虛榮外加自私,不像小叔那么忠厚。
爺爺奶奶年歲漸大,說句難聽的,人到這歲數真是活一天算一天了。別看兩位老人現在身體硬朗,可老年人…有時一場風寒,摔一下就可能去了。
兩個老人在時或許還能壓制下自己嬸嬸的小心思,可要兩位老人走了,就很難說了。
而且如果自己弟弟過繼了,后面還會有許多矛盾。畢竟,叔叔一家是住一起的,自己那弟弟總是要向著自己親生母親的,屆時自己娘在府里的地位就尷尬了。
所以思來想去,她覺得還是成全自己父親的心意比較好。畢竟,她一直派人暗中盯著左伯,她發現總有人在欺壓左伯,左伯也是有怒氣的,但別人只要一說他娘行刺的事,他立刻就說不出話了,只耷拉著腦袋任由人說。
由此可見,這人本質并不壞,也是分得清是非的。之前那樣偏激,都是因為他真得以為自己是父親的孩子,而父親不要他,站在他的立場,這些行為也都可以理解。
所以,自己完全可以表現得大度一些,就像朱慈烺對自己施恩一樣,自己也對左伯施恩,讓他永遠被自己的恩情束縛住。對一個良心未泯的人來說,這方法是最有用的。
打消嬸娘的野心,成全父親,套住左伯,左弗覺得這是當下最好的法子。
所以左弗也總會生出一種自我厭惡感,她變得越來越不純粹了,在許多事上,謀算別人也成了一種本能。
從某些意義上來講,她跟朱慈烺沒區別。
這些事里的彎彎繞繞她也不會說給椿芽她們聽,因為她需要有人來不斷提醒左伯,為了讓他進這個家門,她是做出了多大的讓步,左家回報他外祖救命之恩的誠意是有多大!
屆時,自己即便嫁人了,這家里依然能風平浪靜。先下手為強,她不會讓朱慈烺干涉到自己家庭內部的。就這些年,不知多少人打著左家族親的名義上門,朱慈烺必然會用此作文章的,尤其在自己嫁人后。
他需要左家,但他更需要一個聽他話的傀儡。就像當初利用左伯一樣,他會再挑一個合適的人選來繼承父親的爵位。
對于君王的行事風格,左弗已深有體會,她不會放任風險擴大,在這之前她會先掐滅它。
大大熱熱鬧鬧過去了,第二日左弗便是開始走訪自己的上司。她在京城交好的人說來不多,可也不少。那些勛貴與自己合作,必然也要去拜年的,將拜年帖與禮物一家家送去后,還得去拜訪幾位閣老以及宋應星。
大明官場風俗如此,到了京城就更難免俗了。一天下來,只覺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累得要命。
大明過年是十分累的,風俗太多,吃喝的宴席太多,過一個年,左弗總覺得身心疲憊。
而到了年初二,孫訓珽便親自登門拜訪了。他帶來了許多禮物,喜得劉茹娘見牙不見眼。她倒不是貪圖那些年貨,她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總覺孫訓珽哪看哪好,若不是怕議論,怕不是要留人家過夜。
左弗與孫訓珽在小花園里走著,他來了,娘也不許自己下廚了,只讓自己陪著這位大爺。
可兩人總被長輩打趣,孫訓珽也不知怎的,竟還臉紅了。兩人受不了這打趣,便很有默契地來花園散步了。
左弗抱著自己的捂手湯婆子,與他并肩行走著。許是家人打趣過了頭,這會兒兩人都顯得有些沉默,各自都想尋些話題,可卻總也開不了口。
走了好一會兒,孫訓珽忽然道:“過完年,我打算再上一封請婚的奏折…”
他停下腳步,望向左弗,道:“你愿意嗎?”
左弗停下腳步,望著孫訓珽,看了久久,才低下頭,道:“你這么確定,他能同意?”
“他必會召見你,問你的意思…”
孫訓珽道:“不過,我還是想先問問你,你愿意嗎?一生一世一雙人,我一直記得。你愿意,你就是我后半生的唯一…”
“肉麻不肉麻!”
她臉紅了,可心里卻甜絲絲的,低下頭,又抬頭瞪了孫訓珽一眼,道:“記著你今天說的話,不然我讓你進宮伺候去!”
“你…你這是答應了?”
他瞪大眼,顯得很意外,還順手揉了揉自己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
“外人看來我跟你是兩情相悅,若真如你猜測的那樣,我想他也不會隨便給我塞個人的,還是會選你。所以,我答應不答應又有什么關系?”
“怎么沒關系?”
他道:“對我來說賜婚與你自愿的意義是不一樣的。”
他揉了揉左弗的腦袋,道:“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的,就像我情悅于你那樣也情悅于我,從心底愿意與我共結連理,共度一生。”
他放下手,抿起嘴,笑得很燦然,“所以,你愿意不愿意才是最重要的。”
“我到現在還是想不明白,你怎么看上我了?”
左弗撓了撓自己的頭,“我長得不好看,粗魯野蠻,還是天足,拋頭露面不說,也完全不尊禮法,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都沒有,還整天罵你,損你,還打過你,你怎么就看上我了?你的家世容貌都是極好的,不知多少姑娘想嫁給你,你怎么就看上我了?”
“誰說你難看的?”
他拉過她的手,手翻了翻,扣緊她的手指,道:“第一次見你,我便覺流言不實,左家的大姑娘不但不丑還很好看。你看你的眼睛,大而明亮,臉是標準的鵝蛋臉,鼻梁高而挺直,嘴唇不薄不厚,皮膚瑩潤如玉,不用化妝便是很美,怎么就覺自己丑呢?”
他頓了頓又道:“那些說你丑的人不過是不懂欣賞罷了。而且,他們都是矮子,配不上你,所以就要貶低你。”
他嘿嘿笑著,“而且…你不覺得嗎?我覺得裹足的女子走路真難看,蹦蹦噠噠的,很滑稽。”
“噗!”
左弗被這形容逗笑了,“你的審美真獨特。”
“反正我是沒感覺出一點扶風弱柳,只覺這些女子走路很怪異,我那嫡母走快一點就像個蹦跶的鴨子,難看死了。”
“可就算你能欣賞我的容貌,我也太粗魯了啊,你不怕嗎?”
“你這妮子心思就是多。”
他拉著她繼續往前走,道:“不錯,開始我是別有用心,主要是想搞清楚你身上的秘密。只是也不知從哪天起,感覺那些秘密對我來說也不重要了,好像你這個人更有趣,比那些秘密都有趣,我想跟你過一輩子,有個有趣的婆娘陪著,不是比那些低眉順眼的好多了?”
“有趣的婆娘?”
左弗伸手就捶了過去,“你這形容真欠打。”
“不是婆娘是什么?”
他大笑,“我就想有天能帶著你出去,在整條街上喊,這是勞資的婆娘!世上最好的娘們!”
左弗憂傷了。
這劇本不對啊!
這男女主談戀愛不該都是文縐縐的嘛?他這情話怎么這么狂野?
不過心里到底還是高興的。
其實她也搞不懂自己,或許真是被他持續不斷的熱烈給打動了?想起他天天為自己送吃食,自己外出考察還總打聽自己在哪個地方,然后送東西過來,便覺世上最好的告白也不過如此了。
所以…
也沒什么好猶豫的。
若是一定要選一個人,眼前這個也不錯的。
“你真打算請旨?”
左弗又道:“不怕弄巧成拙嗎?”
“他現在應該就在等著我上旨。”
孫訓珽道:“這樣他也有臺階下,所以不會有任何意外的。”
左弗點點頭,然后道:“或許你還得先問問我父母…要他們不同意,尤其是我爹…”
“你看你爹是不同意的樣子?”
孫訓珽笑了,“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這丈人嘛,一般都是先看女婿不順眼的,但等成婚了,就看女婿順眼了。”
“你很清楚嘛!”
左弗撅嘴,“這天下人的心思都被你看透了,你就是個毒蛇,跟你在一起危險。”
“可我這條毒蛇卻愿意為了你拔掉毒牙…”
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這些年,你當真一點感覺都沒有嗎?我怎么覺得你嘴里說著愿意,可對我還是有些冷淡?”
左弗臉一紅,道:“你還要怎么樣才算不冷淡?難不成還要我撲上去不成?”
“我倒想過。”
他笑了起來,看著她紅紅的臉,只覺怎么看怎么好看,很想親上去。但想想她那脾氣性子,他還是得忍住。等成婚后,這樣的機會多著呢。
“過完年,我就把家里的陳設改一改,都按你喜歡的來。”
“你知道我喜歡什么?”
“當然。”
他道:“你衙門的宅子我也去過。”
他瞇起眼,笑容如春風般,左弗只覺所有的陰沉氣息都從他身上散去,只有一股溫暖的氣息洋溢著,竟覺這笑容讓人心底發軟。
“你是一個喜歡簡單的人,還喜素色,那些大紅大綠的顏色你不愛,也不喜那些金銀雕漆的東西,你就喜歡簡單,喜歡原木的顏色。喜歡的熏香也是極淡雅的,屋里常擺的花兒也都很素,你從海外引進的雛菊都是淡綠色,淡紫色的…你平日穿衣,也偏愛素色,簡簡單單的就是你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