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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1章 看著礙眼

  “你在她閨房待了一夜?”

  白氏眼里泛著精光,“那左家夫人怎能許你留在那兒的?”

  “母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左家夫人見我對她女兒真心,自是不會計較這些俗禮的。再者,孩兒又是送姜湯又是拿名帖開路請醫的,左夫人哪里好意思拂了孩兒這片深情?”

  “如此說來…”

  白氏抿起嘴,道:“真要好事將近,我家要辦喜事了?”

  “孩兒請旨陛下必是不愿的。”

  孫訓珽笑著道:“不過若是弗兒親自請旨,想來陛下不會拒絕的。”

  “這女兒家親自請旨也不怕人笑話嗎?”

  “母親,這云舒是一般女子嗎?”

  孫訓珽輕笑了下,彎腰行了一禮便回房去了。

  望著庶子離去的背影,白氏勾起唇,一絲冷笑泛過唇角。

  在左弗閨房待了一夜?還是得了左劉氏首肯?

  這浪子回頭,癡癡等待,終是抱得美人歸的好事怎能不讓人知道呢?尤其是陛下…

  想到這里,她微微一笑,道:“來人,替本夫人請旨,就說聽聞娘娘身子不適,本夫人想入宮探望。”

  “是,夫人。”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孫訓珽耳里,孫訓珽冷冷一笑,“還當真是迫不及待啊。”

  順眼有些郁悶地道:“爺,您為何要告訴夫人那些?您明知這等事若被她知曉,她必是要利用的。陛下本就因您與鎮國公走太近而不喜,若是得知您在左家照顧了她一夜,又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我就是想讓她知道啊。”

  孫訓珽躺了下來,將被子拉上,慢慢合上眼,輕聲道:“她若不知,皇后又怎能知道?皇后若知道了,必是會想法開口跟陛下提這事,想著法兒的替我討媳婦…這圣人會不會答應我不知,不過我知陛下聽了后,必會替皇后找幾個姐妹相伴的。”

  順眼一臉懵。

  這是什么道理?

  他怎么聽不懂啊!

  “行了,你出去吧。爺忙了一晚上也累了,得睡會兒了,中午就不起來吃了。你記得幫我將今日的金陵晚報買來,還有讓人取只老母雞燉了,撇了油,加上黃芪姜片大棗燉煮后,用這湯熬粥,熬久點,捂軟了,再切些腌過的小黃瓜,用麻油醋拌了,晚些等我起來,給她送去。”

  “爺,您對左姑娘可真好。”

  雖然只看見自家主人的背影,可孫順眼腦補著自家主人那柔情的臉,竟連他都羨慕起左家姑娘來了。

  就他們這爺,脾氣打小不好,也就這些年慢慢好了許多。可就算如此,昔日留下的陰影也很難在下人們心中散去。

  別的高門大戶里,有幾個婢女不動主子的心思?可在這家里,這樣的事是不存在的,沒人敢去爬這位主的床,那陰晴不定,愛欲其生,恨欲其死的性子,哪個婢女敢放肆?

  在這位爺的眼里,女人是麻煩的根源,總想憑借著色相來掌握男子,一旦被掌控了就會做出許多無法無天的事來。所以,這位爺到底風流不風流,或許也只有他身邊的人才清楚。

  眼下,見這位主如此細致體貼一個女子,不得不說,身為男兒的他都感到羨慕了。

  人活一世,若有個人對你百般呵護,那這一生也不算白活了,不是嗎?

  慢慢退出房,將孫訓珽的安排都吩咐下去,廚房的廚師一聽是給鎮國公做吃食,立刻來了精神。

  誰不知這鎮國公乃是家主的心尖人?若是她吃得喜歡,那還不得討了爺歡心?

  雖說病人也吃不了什么東西,但一碗雞湯粥也是極有講究的。而且,做下人的嘛,這主家想到的事要做完善了,這家屬想不到的事要先去做了,采用不采用那是家主的事,如此才算一個好仆人嘛!

  擺出伺候家主的氣勢,不但做了藥膳雞湯粥,還做了適合風寒病人適合吃的姜絲鴨蛋湯,姜糖飲,再來個蒼耳雞蛋,齊活!

  至于腌制的小黃瓜也太顯單調了,好事成雙,怎么也不能就來一個小菜。

  自己發的黃豆芽正新鮮著,取來那根莖蔥白,葉兒翠綠的水芹,加上千葉絲,油豆腐,榨菜絲,切上那么一點點筍絲在里面,做個四季如意菜,不但寓意好,還開胃,給病人吃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廚房這邊忙活著,而孫順眼則出上街去買報了。

  只是上了街后,他卻有些發懵。

  昨日出來撐左姑娘的百姓這會兒又聚集起了。他們圍著一個個讀書人,而這些讀書人還站在凳上,手里拿著報紙,神情激憤地大聲嚷著,“有法不依,法如空物!要想杜絕貪腐,唯有法制!這是昔年鎮國公在瓊州日報寫的東西!今日看來,若想要我大明昌盛,百姓安樂,不受那外族欺辱,必要引鎮國公之法!

  法治,而不是人治!昨日之事,皆是法制不全引起!這勛貴大臣犯法需圣裁也就罷了!為何連其家眷犯法,地方官也不得依法辦案?!這山敏正之前便多有不軌之舉,坊間更有傳聞,強占他人妻,致使那女子跳河自盡!此等劣行,駭人聽聞!可這偌大的京城里竟無人敢管這一事!

  如今新任府尹左云舒不過是依法辦事,卻還要遭受責罰,這還有天理嗎?!

  左云舒年僅十七便以女子之身泅渡長江,火燒敵船,浴血殺敵于陣前!自為官來,莫不是以窮苦百姓為重!遠離父母,一人獨自去那瘴氣滿滿,黎人時有鬧事的海角之地,一守就是五年,愣是將那片蠻荒之地治成了人間天堂!

  更莫提,在這八年中,她還多次打退清軍,粉碎了清韃欲吞沒我大明的圖謀,守護了一方百姓安危!

  此人忠臣良將今日竟被閹人潑洗腳水,受這般凌辱,這還有王法嗎?!難道皇后就可以為所欲為?!那太監是皇后宮里的人,若無主人首肯,牽著的狗哪里能咬人?!”

  “說得對!一定要給左大人討個說法!”

  “依法治國!”

  “嚴懲山敏正!”

  口號一陣接一陣的響起,所有百姓好似都跟瘋了一般,瘋狂舉著手大叫了起來。

  孫順眼嚇得往后退,腦里只有一個念頭:這些人瘋了!

  他們的眼神就像要吃人一般,說著嚴懲山敏正,可那樣子分明是要陛下嚴懲皇后!

  他不敢多逗留,買了份報紙,匆匆掃了一眼后,便飛快地跑回府去了。

  路上,他想起那個有過幾面之緣的尹梔蕙。

  那個敢于在陣前與韃子頂缸的小姑娘果然是個狠角色。

  昨個兒就聽說她半夜還在四下奔走,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今日報紙上竟是有這多名家發稿抨擊此事。

  那些人中可不乏大儒啊!

  這小姑娘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果然,被左弗看中的人都太可怕了!

  回到府中,他喘了口氣,躡手躡腳地進了孫訓珽的臥室,將報紙放到案幾上,剛要轉身,卻聽到孫訓珽的聲音傳來,“大夫人入宮了吧?”

  “爺,您醒了?”

  半透明的床幔被挑開,孫訓珽略帶疲憊的臉顯露出來,他打了個哈欠,道:“白日睡覺總是睡不安生…”

  頓了頓又道:“報紙買來了?”

  “是,爺。”

  順眼又將報紙拿起遞給孫訓珽,“外面都鬧開了,也不知那個叫尹梔蕙的姑娘使了什么手段,竟有這多文人撰稿抨擊安山侯教子無方。”

  “那些人素來以清正自居,既不入仕求前途,自是要求名望了。像這等勛貴子弟欺辱百姓,清官出頭受辱的事自是少不得他們發聲。”

  孫訓珽一邊掃著報紙上的內容,一邊慢悠悠道:“本就有所求,若是加以許諾,將頭版的位置多讓他們占幾回,自能水到渠成。”

  “那些人在意名聲…所以尹姑娘利用了這點?”

  順眼瞪大眼,“娘唉!那姑娘年歲也不大,咋也這多心眼?”

  “呵。”

  孫訓珽笑了起來,“能被她看中的人,還親自跟陛下開口討身份的人能差?無論是心性還是能力那必得是上佳的。她招募的人才不少,可招募的女子有幾個?能跟在她身邊做事的女子,除去那些婢女還有誰?這可是她培養的第一女學生,自是上心。這等攻心之計,善用報紙的手段也只有她才教得出來。”

  “爺,可,可左姑娘看著挺剛直的,不像有那么多心思的人啊!”

  “呵。”

  孫訓珽又躺了下去,打著哈欠道:“不行,我還是得逼著自己睡會兒,不然去看她時,讓她瞧見我這丑樣子怕是更嫌棄。”

  說罷便是果然放下了床幔,那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從床幔里傳來,“她不是沒心思,只是不喜用罷了。真要用起來…嗯,你就等著看戲吧。記得,到點喊我起來…”

  孫順眼帶著一頭問號退了出去,直到下午孫訓珽起來他還是沒琢磨明白,這是要他看啥戲?

  那左姑娘素來橫沖直撞的,難道也會耍心眼子?

  孫訓珽見這小子一直琢磨,也不解答,只是笑笑。

  那妮子真要耍起心眼來能把人逼死。這回天子沒有罰皇后,只推了個太監出來當替死鬼,這比羞辱還嚴重。這是在告訴左弗,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不要仰仗恩義胡作非為,要知本分。

  這若換了旁人估計嚇都能嚇死,可左弗是那種能被皇權嚇到的人嗎?昔年,她不過一小小千戶之女,面對自己這個伯爺時,亦不失反抗之心。

  如今她已名滿天下,手握大權,又會如何呢?

  一個本來就只求公平而不認權威的人會畏懼權威?那樣的東西在她身上從來是沒有的!

  昨日只推個替死鬼出來,她豈能不失望?!對左弗來說,君臣的決裂只能是對遠大抱負的背叛。

  天子不許她嫁人,她忍了。

  天子分化左家,她忍了。

  天子暗中派人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她忍了。

  她忍,并不是因為她弱懦,而是在她心中有著比這些更重要的東西。

  所以…

  這回…

  她怕是不會忍了!

  想到這里,孫訓珽心情變得格外好。

  這意味著,那個男子將徹底從她心底鏟除,以后剩下的只有權謀與虛情假意,而他就有機會了。

  當然,為了將那個難搞的婆娘娶回家,他還得費點工夫,眼下就從送吃食開始好了。

  來到左弗家,劉茹娘依然熱情地接待了他,而左弗也醒來了。打吊針果是神速,大半天過去,她的臉色與精神就好多了。

  他來的時候,她正靠在軟枕上,椿芽端著一碗雞絲粥正準備給她吃。

  他將食盒放下,道:“我讓人給你做了藥膳粥,吃這個吧。”

  將食盒打開,雞湯粥的香味飄散開來,左弗瞅了一眼,道:“你有心了。”

  “下面的人會來事,本只想著給你弄碗粥的,沒想到給你做了這么多,我想著你也不喜浪費,便都帶了來,你挑著吃便是,只是這粥必須喝了。”

  “我怎么有種黃鼠狼拜年的感覺?”

  左弗輕笑了聲,“謝了。”

  “這剛好一些這嘴巴又厲害起來了,是嫌自己麻煩招得還不夠少?”

  他輕笑著將小醬菜都拿了出來,“這醬菜都是我府里廚房管事的老嬤嬤自己做的,她做的小醬菜都不錯。”

  劉茹娘在一旁看得臉上笑容不斷。

  這心里的偏見一旦去了,就有種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覺。這丈母娘看女婿自然是越看越順眼,不像老丈人,在女兒未嫁前都是看女婿不順眼的,比如左大友,這會兒沉著臉,總覺這小子有點礙眼。

  “咳”,左大友輕咳了聲,道:“侯爺,老夫近日在家修身養性的,也跟人學了手談,不知侯爺有沒有興趣指點老夫一二啊?”

  話音才落,腰間就被劉茹娘擰了。

  劉茹娘瞪著左大友,那眼里滿是怪罪。

  搞什么?!

  這氣氛正好著呢,沒見女兒與這男子相處融洽嗎?

  女兒命苦啊!

  這大年紀還在家當老姑娘,自己又不爭氣,沒給她生個兄弟,要不找個人相伴,等將來他們百年了,要孤寂一生啊!

  這老東西真是老糊涂,眼瞎了!

  這時候來搗什么亂啊?!

  而且…

  這借口找得也著實卑劣,孫訓珽何等聰明的人?能聽不出你言語里的意思?

  這就是變相想將人趕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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