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武八年,才剛過了正月十五,瓊州知府衙門前便熱鬧了起來。
各州官員聚集在府衙跟前,毫無官家老爺的斯文模樣,紛紛舉著手里的本子,撕心裂肺地喊道:“府尊,請出來一見!十萬火急,等不了了!”
自成祖年起,明代官員的年假就多了許多。按理,這些老爺可以休到正月二十二再來辦公務的,可如今才過正月十五便趕來府衙,還聚在府衙門口大喊大叫,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群城市居民圍了過來,對著這群老爺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自打隆武四年那位名震天下的女官來了瓊州主事后,短短四年光景,整個瓊州就大變了樣。這變化不光光體現在那一條條筆直嶄新的馬路與高樓大廈上,還體現在這些大大小小的老爺們身上。
自打知府老爺來后,各州縣的大小老爺們都要輪流定期到府衙報道,接受知府老爺的訓誡。幾年下來,這些曾經的庸官懶官貪官以及惡吏們似變了人似的。做事不但積極了,而且還很瘋狂。
據說有人為了修一條路差點累死在工地上,還吐了血。若不是知府老爺手下那般大夫醫術高超,這位可就見閻王爺去了。
而這些老爺們不但勤政清廉了,對他們這些泥腿子也變得和藹了起來。用他們的話說,要做到官民一家,他們是百姓的公仆,專門為百姓辦事的。
這等話開始大家也只是聽聽而已。這些老爺們十年寒窗苦讀為的是什么?給他們當牛做馬,換作自己也不干。
可漸漸大家就發現,這些老爺不是說說而已,他們真有將自己牛馬的意思。隨著這些老爺們在知府衙門受的訓誡越多后,有些老爺平常竟穿起了棉布衣來。
有些老爺出去辦公甚至不用轎夫,直接自己騎自行車出去。而且每次來去都風風火火的,好似有什么東西在燒屁股一樣,去晚了命就沒了般,搞得他們是越發看不懂這些老爺了。
當然,這對他們來說是好事。也正因如此,大家現在也不怎么怕官了,現在對著他們指指點點也不怕遭報復。
反正知府老爺是大清官,這些官要敢欺負他們,有大老爺做主。
“這些大人是怎么了?瞧這火急火燎的,總不會是出了什么大事吧?”
“我家侄兒在新驛館內當值,他跟我說,有些老爺年初四就來過,只是知府老爺不見他們,只能回去。后來年初六七八的時候又有人陸陸續續過來,敲了知府衙門的門,大老爺還是不見他們。這些人索性就在驛館住下,愣是不走了。”
“哎呀,這是要做什么啊?!這兒這么多官吏,今天都湊一起過來了?這定是有大事啊!知府老爺怎么不見他們啊?”
“這等事我等小民怎知曉?不過我倒聽我那侄兒提過一嘴。他給老爺們送餐食時,聽老爺們的意思,好像是要找知府老爺要人,說是今年勞力缺口大得不行,知府老爺要么給他們弄人,要么一些事就只能緩一緩了。”
“你這么說倒是有可能。這幾年咱們瓊州一直接濟難民,連朝鮮,倭國,安南的難民也接濟了不少。可這多人涌入瓊州卻跟那水花似的,一點浪都激不出,到處都要人,不夠用。一些商戶招不到人,許多事就只能自己干,可辛苦了。”
“唉,以前想找個活干都不容易。現在可好,我都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兩半,那多活,那多工錢,生生看著賺不到,這心里難受啊!”
“可不是嗎?那些倭人,棒子,猴子真是命好!不但被接來了大明,還入了咱們瓊州,真不知他們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真是祖墳上冒煙了!”
“噓!這大娘可不敢說這話!知府老爺三令五申,凡入我華夏者皆是骨肉兄弟。這些倭人,朝鮮人,安南人干活都仔細勤快,可比西夷賣給咱們的那些呂宋猴子強多了!”
“哎呀,你可別說了!說起那些呂宋人我就生氣!你說有手有腳的,怎就這么懶?非用鞭子抽著才干活!真氣死我了!我組里有個呂宋人,竟拖我們組后腿,因為這懶貨我少拿了多少工分?!那可都是錢啊!這些猴子就該送回呂宋去!還好大人接收了一批感覺不好用,現在再也不要他們了!”
“就是,就是!不過王大娘,你別急啊!我可聽說了,那些呂宋猴子估計待不長了。我聽人說,知府老爺要將他們交給山下那倭鬼。你們知道山下是干什么的吧?”
“呀,這是要再賣出去?送走?那可太好了!”
一群群眾嘰嘰喳喳的,樓都不知歪哪里去了。不過聊天嘛,大多都是會歪樓的,不歪樓才不正常呢。
這邊群眾聊得嗨,而那邊的各州縣的大小官吏們的臉卻是越來黑。
都說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今日可是十六了,難道知府老爺還打算躲著他們?!
今年勞力缺口這么大,又要上馬這么多工程,建工業園區,建三所州級醫館,建技校與十所小學,中學,大學…
這多項目,今年若不再增加十萬人,怎么做得完?!更別提,摸索著建了三年的臨高新鎮水電站已進入工程尾聲,接下來的測試,電纜鋪設都需要大量的技術骨干,這些活普通人也做不了,必須將全府這方面的人才集中起來,在這最后關鍵時刻把好關!
為了這個水壩,臨高縣縣令程繪都瘦得沒人形了。
現在在他地方上修的那條小水壩雖說屬于實驗性質,但若真成功了,卻是大大的功績。
要知道這條水壩不但能發電,還能灌溉,調節水位,這對以農為本的國度來說那可是天大的事!雖說如今瓊州的養殖農業發展不錯,這兩年天爺爺也算給面子。可這等事,若無個遠見,那將來必是要吃苦的!
所以面對這個水壩,他程繪這三年差不多都是睡在水壩上的!就盼著此事能成功,在給百姓帶來福澤時,自己也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