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朱慈烺站了起來,望了望高庸。高庸心領神會,忙將所有人都喝退,自己也退了出去,將門帶上后,冷著臉道:“今日王大人與陛下所言若是誰敢傳出去半個字,雜家就讓他后悔來到這世上!!”
一群太監宮婢戰戰兢兢的,忙稱不敢。
高庸冷笑,“皇爺是個寬厚的,不過雜家卻是尸山血海里從京城爬過來的,這太平日子雜家想過到死為止,誰要是敢壞陛下大事,誰就是雜家的敵人,雜家一定讓他全家都不好過!”
太監宮婢們都跪下,“公公放心,我等必守口如瓶,誓死效忠陛下!”
“這就好…”
高庸忙著在外邊敲打,而里面的朱慈烺則沉默了。
過了許久,他才道:“昔日在衛所,弗兒妹妹也曾與我探討過這事,我當日就想,也許早早開海,我大明也不會淪落至此。可如今坐到這位置上…”
他搖頭苦笑,“難啊!朕雖登基,可…”
“如今陛下不用擔心了。”
王啟年笑了起來,“清軍沒能再南下,便足以證明陛下了!若是誰再有二心,殺了便是。”
頓了頓又加了一句,“亂世當用重典!依臣愚見,陛下如今只要籠絡住左大友便好,有此強軍在手,不懼任何兵馬!”
王啟年這話很真誠了,也顯得很二愣子,不過朱慈烺倒很欣賞王啟年耿直的性子。想想這樣好的官員居然到現在才得以升遷,心里便是有點生氣。
朝堂那些囊蟲就知爭斗,像王啟年這樣有才學又正直的臣子卻是一直被打壓,果然弗兒說得是對的,有些人不殺掉一批,他們是不會乖的…
殺心在年少天子的心里漫起,眼底的殺機一閃而過,隨即又恢復了溫潤儒雅的模樣,“定遠伯乃是忠心之人,朕落難時也不曾離棄,朕將他當家人一般,他待朕也如親人,何須籠絡?”
這話說的,王啟年眼淚都要下來了!
一個重感情的君王對一個臣子來說那才是最好的君王!不是說這個君王因此好操控了,而是這個君王將成為自己最大的倚仗!有了這樣的君王,臣子才敢出謀劃策,才敢做事!
宋仁宗時期,為何名臣倍出?就因為宋仁宗寬厚而重情,所以才有了仁宗盛世,才有了那些流傳千古的佳話與篇章!
不過還是得提醒下陛下,臣就是臣,君就是君,還是不能亂了法統。
他這樣想著,便是拱手,可話到嘴邊卻打了個彎,又將話收回去了。
不知為何,想起左弗的那番話,他忽然不想去做這個善意的提醒了。因為,他很想看看,在有陛下絕對的信任與支持下,那女子能走到哪一步?她嘴里的科學是否真得可以改變這亂世?還天下一個海晏河情,萬世太平?!
像京口那樣的地方他太想看見了!人人有飯吃,有活干,百姓不再麻木,對官府不再仇視,軍民一家,官民一家…
天下大同啊!
古往今來,哪一個讀書人沒點這樣的想法?!他們不知已經期盼了多少年了,他想看一看,看一看圣人嘴里的大同世界,他想知道,京口的模式能不能復制到整個大明?!
話到嘴邊收了,他不想說了,比起其他,他更想看到圣人筆下的大同盛世!
“陛下仁厚,乃朝臣之福,萬民是福。”
話鋒一轉,王啟年又道:“只是臣頗為好奇,縣主又是怎么看開海之事的?”
“弗兒說,一個國家想要強盛,首先要有法度,然后要有錢。二者缺一皆不可,都是大亂之兆。故而,開海非毀祖宗基業,反是穩固祖宗基業。世事變遷,滄海桑田,昔日太祖之法已不適用,所以才要變。變則強,不變則死。”
王啟年心里震撼。
一個十幾歲的女子怎有如此見識?要知道,他有這些見識概因他曾在福建為官,接觸過西夷傳教士。可左弗一個足不出戶的閨閣女子哪里能知曉這些?
“她還說,海貿不成不在祖宗法制,而是有人借祖宗法制之名謀取私利。那些海商背靠朝中大官,開海損其利益,故每次開海皆不成。”
朱慈烺嘆氣,“海貿之利巨大,若是朝廷能有這些錢,可以做多少事啊。”
“陛下,這正是好時機。定遠伯已將清軍船只折損大半,清軍短時間內再也無法渡江,我等不但獲得了喘息之機,還可攜此機會收獲民心,并誅殺反對者。”
朱慈烺思忖了片刻,道:“我下詔書,讓左弗回來。”
王啟年一愣懵,“讓縣主回來?”
“有些事我要與她商量。”
王啟年大驚。
這江寧縣主是多得天子信任啊?軍國大事竟要找她商量?
見王啟年眼露詫異,朱慈烺笑了,“愛卿,為何驚異?縣主的本領你還不知道嗎?說實話,等戰局穩定,朕還想讓她去替朕牧守一方,當我大明第一個女官呢!”
“陛下,這…”
“有女侯爺,就能有女官,以弗兒的能力足以擔任一方郡守。之前她總說想去瓊州,若是時局穩定了,她若還愿意去,便讓她去瓊州當一個知府吧。”
哈?!!
王啟年瞪大眼,很想上去扒開朱慈烺的腦袋看看,里面都裝了什么?讓一個女人當官已經夠驚世駭俗了,居然還想讓她當一府知府?!就算那個地方是瓊州,可那也是一府知府啊!
“京城不是她能展開拳腳的地方…”
朱慈烺低低呢喃了一句,“這是非之地還是讓我待著,讓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展開她的抱負吧…”
“可朝臣那兒…”
“這兩仗是弗兒打贏的,當不了知府,我便在瓊州設都督府。”
朱慈烺抿嘴,嘴角帶出一絲冷意,“亂世當用重典,不是嗎?愛卿?”
王啟年垂下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抬頭,拱手道:“臣雖愚笨,可卻也愿效仿先賢,誓死效忠君王,開萬世之太平,創千古之偉業,留身后美名于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