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白百戶行了一禮,“大人乃是圣人學生,卑下只是一粗鄙武人,不敢在大人跟前賣弄。”
“哼!”
王啟年冷哼了聲,甩了甩袖子道:“打罵士卒頗失仁義,如此操練,豈能服眾?”
我不懂操練,難道你個二逼懂?
白擢言心里不屑。對于這種外行人指導內行人的行為他見多了,被這些人一攪和,哪里還能打勝仗?
只是這老頭是朝廷派來的,代表的是天子閣老的臉面,所以也不宜跟他太強硬,還是得給點面子。
想到這里白擢言便是彎腰再行禮,“大人說得是,小的錯了。”
這態度恭敬的,倒是讓王啟年沒法再發作了。他望向了黃狗蛋,將人叫了出來,道:“你可有委屈?本官乃是陛下派來的,乃是朝廷的僉都御史,你若有委屈盡管說出來,本官自會替你做主。”
黃狗蛋連連搖頭,“大,大人,不,不委屈。”
“你不要害怕!有本官在,他們不敢將你如何!”
“大人,真,真不委屈。”
黃狗蛋擦了擦頭上的汗珠,“縣主與大人待我們極好,雖說操練嚴厲,可卻給我們吃得很好。精米,精面,每天還有奶喝,雞子吃,頓頓都有肉,這樣的生活以前想都不敢想。”
頓了頓他又道:“左大人的兵個個都身強體壯的,他們這回殺得韃子哭爹喊娘的,一個人都沒死,我們也不想死,也想建功立業,光耀門楣。”
他說著就紅了臉,“將來也好討個媳婦,延續子嗣。而且,縣主還教我們認字,教我們算學,就算將來不能打仗了,還能去給人當個賬房先生。”
“啥?!”
王啟年震驚了!
“你?你說縣主讓人教你們認字?”
黃狗蛋用力點頭,“這里有縣主的親衛,我們操練完,晚上就跟著他們學認字,縣主還鼓勵我們回去教自己的父母,婆娘,總之是個人都要學認字。縣主說過,人要明白就得讀書…”
“那是人生明理始讀書…”
白擢言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地道:“黃狗蛋,你小子真是太笨了,一句話都說不清楚。”
黃狗蛋一臉羞愧,“是小的愚笨,讓大人操心了。”
“縣主為何要教你們認字?”
王啟年還是一臉不敢置信。
一群大頭兵,教他們認字?教他們算術?天爺啊!這是要做什么?
“回大人的話,縣主說,有教無類,每個人都有享受教育的權利。而且,一個士兵若是認了字,懂了道理,作戰也會更勇猛,更會動腦子。”
白擢言拱手道:“我江東門的軍戶從去年開始就認字了,大姑娘還請了先生教他們。除此之外,大姑娘還教我們天文地理,自然科學…”
“自然科學?這是什么學問?”
饒是飽讀詩書,王啟年還是被這幾個字眼給弄懵了。
“就是格物學。”
白擢言挺起了胸膛,臉上帶出了驕傲,“這是天人之學,觀察萬事萬物的規律,然后將這些規律吃透為已用。就像火器,弓弩一樣,他們都是有規律的。這回縣主火燒清軍,也是掌握了某種規律,制造出了燃燒彈,所以我們才一個人都沒死!”
“燃燒彈?這又是什么?”
白擢言嘿嘿一笑,露出森森白牙,“就是百姓嘴里的地獄業火,只要沾上那就是死!水不能滅!”
王啟年一陣暈乎。
這都什么跟什么?他怎么完全聽不懂?
本想找茬的他這下也不得不放下情緒了,他得好好觀察下江寧縣主,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離開了校場,他在衛所里溜達了起來。
讓他感到驚異的是,衛所里的這些婦人小孩都穿得很好,那布料上都有細小的花骨朵兒,排列十分有規律,大小整齊,竟不是繡出來的,倒像是染上去的。
這些人雖還顯得瘦弱,但精神頭明顯不錯。神情也不像一般普羅大眾那般麻木,他們身上有種生機盎然的感覺,身上充滿了干勁,眼里都是希望。
他跟著這些婦人到了田地,只見衛所里的水田已都插上了秧苗,而旱地上,一群婦人也在忙活著。他走近瞧了瞧,有些驚訝,這些人在種紅薯?
他曾在福建為官,那兒的人是最早開始種紅薯的,所以對于紅薯這種東西并不陌生。只是這東西產量雖不錯,卻極損地力,吃多了肚子也不舒服,所以在大明推廣得比較慢,在這江南魚米之鄉的展開一直不怎么好。
所以…
這縣主是強行讓人種紅薯了?
紅薯要進行育苗,育苗后還要剪選薯苗,這些婦人采用的都是后世最科學的種植方法。也得虧王大人來得早了些,正好撞見這些婦人在培育薯苗,若是再晚些來,估計他能不能認出薯苗都是個問題。
畢竟王大人不是專精農事的人,能認出紅薯就不錯了。
當然,有了先前的教訓,王大人這會兒也不著急上前詢問了。他只躲在一邊暗暗觀察,見這些婦人干活十分有章法,心里也是暗暗稱奇。
按照那個黃狗蛋的說法,這江寧縣主可是連婦人都沒放過,都要學認字,學算數,難道這些泥腿子學了認字后當真也變聰明了?
這些婦人干了一會兒活,便有幾個軍戶推著小車過來,見了婦人們便是笑著喊道:“嬸子,伯娘們!快過來,縣主說天熱,給你們弄了冰鎮酸梅湯,吃完再干活!”
冰鎮酸梅湯?!!
王大人的眼睛又瞪圓了!
這左大友是多有錢?居然給這些婦人都吃冰鎮的酸梅湯?!
望著那些婦人笑嘻嘻地接過酸梅湯,王啟年的喉口也是滾動了下。天氣越來越熱,在這樣的天氣下視察也是很累的好不?他也想來點冰鎮的酸梅湯呢!
只是他身為朝廷命官,跟一群婦人搶食也太丟臉了。索性,也快飯點了,便去食堂看看,看看這江寧縣主是不是真愛兵如子,給這些丘八也吃肉?
到了食堂,才走幾步就被人攔了下來。
“名牌。”
站崗的士兵面無表情地伸出手,“沒有名牌的給通行證。”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