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秋雨一陣寒,小冰河期的冬日總來得特別早,好像也就一個眨眼的功夫,便是寒梅迎霜,楓紅盡落,初冬的凜冽便鋪滿了大地。
江東門衛所處的征兵棚子又多了幾間,隨著時間推移,難民的日子越來越難過,聽說江東門衛所招兵,待遇好,許多人便拖家帶口的過來,想著即使不能當兵,若能混個打雜的活計也是好的。
周世昌穿著一身破爛襖子,臉上抹著煙灰,自睡父之姨娘的謠言后,這些日子又流傳出了他好**的流言來,甚至連天子都開始拿這事打趣來,他若再不來尋左大友談一談,恐怕很快自己就要進佞臣傳了。
今上荒淫,若被今上覺得自己是同道中人,要自己傳授點什么花樣,來日自己在史書上該是個什么形象?這等遺臭萬年的事是萬萬不能做的!
所以現在他現在必須過來跟左大友談一談。至于朱慈烺…他已顧不了那么多了!他思來想去的,也許可以想法把左大友弄遠點,比如尋個借口把他貶到沿海去,這樣對大家都好,他也算變相保護了太子不是?
想通這一切細節后,他便裝成難民過來了。之所以不敢光明正常的過來,還是之前那原因:官位太大,直接下來視察太反常,容易引人注意。
到征兵處拿了個簽子,令人仿造的戶籍證明給吏目一過目,聽說還是秀才,心里驚訝之余又十分歡喜,連忙把人請到衛所內,上了茶水糕點,還命人去通知左大友。
千戶所里有文化的人實在太少了,盡管現在識字班展開的情況還不錯,可僅僅認識幾個字還不能算得上有文化。可眼前這個叫周季郎的秀才可就不同了,那可是真正的文化人啊!
這樣的人是衛所所缺的,必須享受貴賓待遇!
左大友聽說有讀書人來投奔,也十分歡喜,立刻放下手中公務前來瞧看。
等進了門,定眼一瞧,他愣住了。
這人長得怎么有點像周世昌呢?
按下心中困惑,拱了拱手,道:“我是左大友,這千戶所的千戶,請問先生如何稱呼?”
“先生二字不敢當,今日前來是想問大人一句,是想做岳飛呢還是想當李闖王?”
左大友一驚,道:“先生此話何意?”
見對方抿著唇不說話,他立刻會意,揮手讓眾人退下,關上門后才躬身道:“先生此來可是有指教?”
“指教?”
周世昌冷笑,“如今左大人忠烈之名傳天下,老夫則成了荒淫無恥的小人,哪里還敢指教你?!”
“你是?”
左大友瞪大眼,“你,你,你是,是…”
“怎么?認不出人了?!”
連日來的憋屈與憤怒在這一刻終于爆發了,周世昌咬著牙,罵道:“你傳我睡母婢,強占生父遺孀小妾,好**,你居不知我是誰了嗎?!”
“周世昌!是你!”
左大友瞪大眼,“我何時傳你這些了?”
“好哇!你還敢狡賴?”
周世昌跺著腳,“你這無恥之徒居然還敢狡賴?!敢做不敢當嘛?!”
“我沒做過的事怎么認?!”
左大友也火了,“你堂堂兵部侍郎,我哪里敢去招惹你?!什么謠言?我根本沒做過!”
“不是你還有誰?!”
“呵…”
左大友冷笑,“夜路走多了總會碰上鬼的,誰知道你為官這些年得罪了多少人?”
“放肆!”
周世昌呵斥道:“左大友,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這般跟我說話!”
“周大人好大的官威,拿著假戶籍裝成難民混進千戶所到底意欲何為?!”
“意欲何為?意欲何為?!你問我意欲何為?!”
周世昌徹底爆了,上前揪著左大友的衣領,瘋狂搖著罵道:“你造謠老夫,還要老夫忍著嗎?!啊?!還有,左大友,你,你將小爺藏在此處到底意欲何為?!”
“嗡”的一聲,左大友腦里炸開了,猛地一下抓住周世昌的手,紅著眼珠子道:“你在胡說什么?!”
“哼!”
周世昌冷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將小爺藏在此,莫不是想當曹操?”
“放你個狗屁!”
左大友大怒,“我左大友深受皇恩,豈會做出那等豬狗不如的事?!倒是你們這些讀書人,闖賊一來全投降了!”
“哼!”
周世昌扯開左大友的手,冷哼道:“若不是看你還有幾分忠義,這事我早捅上去了。”
“呵…”
左大友也是冷笑,“你莫來誆我,捅上去了,陛下必是不信,到時你脫不了干系!”
周世昌臉皮抽了抽,側過頭,冷哼道:“不管如何,陛下已登基了,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小爺若是想將皇位要回來,恐怕不等外敵入侵,大明就先亡了!”
頓了下又道:“流言是你造的也好,不是你造的也罷,老夫都不跟你計較了。為今之計,當保全先帝骨血才是…”
左大友瞪大眼,張大嘴,忽然探出脖子,伸手去抓周世昌的臉皮。
“混蛋!你做什么?!”
“你,你該不會是假的周世昌吧?你,你吃錯藥了?”
周世昌氣得肺都要炸了,“你這等武夫尚知報恩,難道我身為天子門生不知報恩嗎?!”
頓了下又道:“再說,老夫將這事捅上去對老夫有什么好處?!你想當岳飛,我可不想當秦檜!”
左大友冷著臉道:“你做的惡心事還少嗎?”
“哼!”
周世昌冷哼著,“老夫雖不是圣人,小錯有,可大節上從無疏漏。”
“呵…”
左大友笑了下,便拱手問道:“那敢問大人計將安出啊?”
“你們得離開。”
周世昌道:“我前些日子就發現小爺藏在這里了,你不要以為自己隱瞞的好,南京六部高官都是什么人?現在北邊又逃了許多人過來,若是一個不小心被人發現了,你覺你和小爺還有命活?!走吧,走遠點,老夫會給你想辦法,將你踢遠些,你好好護著小爺,將先帝這點骨血保住,也算老夫對得起與先帝一場君臣情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