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44年,農歷五月十五日,朱由崧在南京紫禁城武英殿登基,南京市民一片歡呼,似找到了主心骨,左大友也來了精神,他覺著福王在這個時候登基,必然是要替崇禎報仇的,不然也太說不下去了。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朱由菘并不是一個積極向上的人,不但沉迷酒色,還十分的庸弱,朝政完全由旁人把持,整個朝堂被搞得烏煙瘴氣的。
左大友不過是個五品千戶,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就是上書到內閣,還要看上司愿不愿意替他遞上去。崇禎死了,左大友最大的靠山也等于沒了,又有周侍郎在其中搗鬼,誰還會將一個小小千戶的吶喊放在心上?
沒多久,圣旨便下來了。大概意思就是左大友既為江東門衛的千戶自然就該住那里去,若是只想享受富貴,那便辭官當個富家翁好了。
接到圣旨的左大友腦袋嗡嗡直響。就算再蠢,也猜出來這份圣旨背后的不尋常了。
有人在搞他?
腦子里浮現了周世昌的臉!
不用想!
一定是他!
好一個不要臉的!縱容自己女兒搶人夫君,逼死人女兒,現在又在新帝跟前上眼藥?!
他當然不知自己寶貝女兒還揍了人家女兒一頓,這是徹底把他恨上了。而且他天天喊北上報仇,而天子不想報仇,這不就尷尬了嘛!
不止他不想報仇,朝里的人也不想報仇,所以周侍郎的提議立刻受到廣大群眾歡迎,既賣了人情還能清除礙眼的東西,多好?
而且這也算個警告,再不老實那就不是踢回江東門了,而是直接調去常州啊,湖州等地了…
總之,打發走就好!到底是先帝多次夸獎過的人,若是直接弄下去,臉面上也有點不好看呢。
左大友的政治智慧還是有點的,琢磨透里面的彎彎繞繞后,氣得當場就發作了!
“這些惡心的賊子!賊子!”
他將茶盞摔在地上,憤怒道:“都是忘恩負義之徒!君父尸骨未寒,竟做出此等事來,真叫人寒心!”
“父親本就不該喊北上報仇。”
“你說什么?!”
左大友大怒,“你也覺為父錯了?!”
“爹爹,他們不想報仇,你不是都看出來了嗎?”
左弗聳肩,“既如此,咱們自己干好了。”
左大友愣了下,下意識地道:“怎么做?”
“他們不是嫌咱們在城里礙眼么?咱們就搬去衛所好了,本來咱們就應該住那兒的。而且父親,就您那些部下哪里能打仗啊?上了前線那是給人送人頭的,咱們還不如舍家棄業,好好將軍戶操練起來,到時不但能自保,還能威懾下那些人!”
說到這里左弗做了個拉脖子的動作,低聲道:“亂世顯像,咱們軍戶不再低賤了…”
左大友大驚失色,“乖乖女兒,你如何會有此想法?!可反不得!”
左弗嘴角抽了下,道:“誰讓爹爹造反了?”
她走過去,湊到左大友耳邊小聲道:“這個天子女兒看著不像是有為君主,父親不如韜光養晦,暗中操練軍士,晚點擁立明主追隨,女兒看唐王就不錯…”
左大友臉色又變了。
女兒怎能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雖說新天子平庸,但,但那也是天子啊!居然敢說天子不行,這,這是找死嗎?!
當下便是下意識地伸手在左弗腦袋上拍下去,罵道:“混賬,這等話也敢說?!”
左弗撇嘴,有點委屈地道:“爹爹不是要報仇嗎?”
“哼!”
左大友冷哼,“不過你說的也有點道理,衛所里能打的人沒幾個,這樣的確沒法替君父報仇。只是…”
他猶疑半晌,忽然發出一聲長嘆,“我朝素來重文輕武,若是爹爹舍家操練軍戶,怕是江東門也待不下去了。”
“如今什么世道?”
左弗冷哼,“韃子覬覦中原不是一日兩日,難道爹爹以為他們能甘心劃江而治?爹爹不用怕,百姓也怕韃子,爹爹只管打著韃子的名號操練便是。”
說罷便是抿嘴輕笑,“若是有人參您,那便是漢奸,百姓們饒不了他們。”
左老爹打了個激靈,忽然感覺眼前的女兒有些陌生,腦子里不知怎的就飄過陳觀魚的話了。
雖說當時覺得有些鬼扯,那日那般表現不過也是想掩人耳目,裝出自己是白癡的樣子,若有人問起來,只管將那騙子拿出去頂缸就是。
只是近些日子以來,女兒的確跟往日不一樣了,且自己也表示自己去了天上,難道?
當真是上天選中了女兒來度化世人的?他身子不由哆嗦了起來:天爺選了個女子來度人?這,這是要當她當武則天?問題,她一弱女子如何扭轉這乾坤?那老神仙到底教了女兒什么?
左大友將心里的疑問都壓了下去,他不敢細思了。若女兒是上天選中之人,他豈不是要對不起大明了?雖說這大明也沒什么值得擁護的,可先帝到底對他有大恩情啊!
左大友不敢往下想,可又抑制不住心里好奇,問道:“我兒計將安出?”
“咱們就搬去千戶所,大張旗鼓地賣宅賣地,要熱熱鬧鬧的,要讓南京的百姓都知道,咱們左家舍家為國,打韃子。爹,是打韃子,不是打闖賊。”
“這是為何?”
“爹難道忘了岳父是怎么死的嘛?”
左弗搖頭,“爹爹難道以為岳飛真是被秦檜害死的嘛?高宗在危難之際承繼大統,保得半壁江山,若是將二帝迎回來,他該如何自處?岳將軍是個耿直性子,不懂天子心思,一而再,再而三地觸天子逆鱗,天子豈能容他?如今新天子登基,爹爹日日喊要北上報仇,爹爹不要忘了,太子如今下落不明,若您坐那個位置上,您可愿意去報仇?”
左大友眼睛瞪得老大,不由道:“這就是老神仙教你的東西?”
“老神仙哪里會教我這個?只讓我回來看史書,說是看了就懂了。然后還教了我一些練兵,煉器,制鹽之法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