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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他們是誰

  驚訝之色漸漸凝凍在臉上。

  她看著母親,想起母親曾告訴過她的那些話——那些讓母親無法分辨真偽,不知是夢境還是現實的事,一件件一樁樁都連皮帶骨沾著血。

  那個年幼無助的祁太微,慘死在母親的“夢境”里,讓母親一度崩潰瘋狂,讓從未經歷過那些事的她也同樣膽寒發豎。

  可是…

  在這一刻之前,她從來沒有將那些事同“仙人”聯系在一起。

  她也從沒有想過這二者之間能有什么干系。

  母親的經歷和她的經歷,迥然相異,天差地別。

  若非要說出一個相同的,恐怕便是她的死。

  不論是在母親的“夢境”里,還是在她的記憶里,兩個她盡管年歲不同性情不同,卻一樣都死于非命,未得善終。

  松山縣的那場瘟疫,和母親“夢”里的可怕事件,難道真是一樣的?

  太微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興許是我們多想了。”

  姜氏點了點頭,面色卻還是不大好看。

  太微又道:“何況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

  她勉強一笑,抱起被子,靠到了母親肩膀上。

  母親生得清瘦,肩頭無肉,并不比她的厚實多少,但她這么一靠卻立時便覺得心安起來。大抵是因為過去的那個她,太久之前就已經失去了依靠,能像如今這樣和母親坐在一起說話,對她而言,已是另一重快樂的人生。

  “那書上所寫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太微輕聲說著話,閉上了眼睛,“而且就算是真的,也無法證明那場疫病就一定不是天災…”

  母親“夢”里的那群人是怎么一回事,就更加不得而知。

  她覺得事情太過巧合。

  也許一切就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并沒有她下意識想到的那般復雜和詭異。

  姜氏伸手環住她,低低道:“可是那個瘸腿男人,分明說了‘大祭司’三個字。”

  祭司,是主持祭祀的人——

  那本書上所寫的,恰好便是祭祀仙人的法子。

  那口青銅大鼎,上頭的夔紋,一切都太古怪了。

  那若是一場祭祀,那口鼎,恐怕便是祭壇。

  而太微,恐怕就是那場祭祀的祭品。

  姜氏緊緊摟著女兒:“如果…如果那些事都是真的,該怎么辦?”

  她的心啊,就像海上船只,在狂風暴雨中飄搖不定,隨時都有可能沉沒。

  太微這時候卻忽然平靜了下來。

  她舒口氣道:“不去松山便是了。”

  母親害怕的事情,若要發生,也該是她小時的事。

  至于松山縣,她也再不會回去。

  因此就算那場大禍未來依舊降臨松山,也同她們沒有關系了。

  她只是奇怪,母親說的那個瘸腿男人和大祭司,究竟是什么人。既然是個祭司,那便該有個教派才對。可是她前前后后活了這么多年,卻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什么同“仙人”相關的教派。

  除了國師,她也沒有見過第二個對傳說中的“仙人”如此向往的人。

  松山縣的瘟疫,若是人禍,會是誰的手段?

  是國師,還是母親說的那個大祭司?

  又或者,他們根本就是一伙的?

  太微推斷不出結果。

  她睜開眼睛,看向被面上繡的花,精致華美,宛若剛剛摘下,還帶著新鮮的香氣。

這些花,因為永不會凋零,而多  了一份別樣的美麗。

  姜氏扯了扯被子,讓她躺好睡覺:“罷了罷了,不要想了。”

  夜色漸深,再不入睡,天亮時便該起不來了。

  “是也好,不是也好,總歸都是讓人擔心害怕的。”姜氏沒有喚人,自己起身去熄了燈,“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仔仔細細給太微掖好了被子,好像太微還是個三五歲的孩子。

  外頭下過雨,空氣便跟著涼了。

  太微躺在溫暖的被窩里,閉著眼睛,沒有翻身,沒有胡想。可不知道為什么,她明明放空了的腦袋,卻還是安靜不下來。

  她聽見屋外房檐上積聚的雨水一滴一滴掉下來的聲音。

  “答——答——”

  聽得人昏昏欲睡,卻又煩躁得緊。

  什么時候才能滴完?

  太微終于還是不耐煩地睜開了眼睛。

  屋子里黑沉沉的,伸手不見五指,連呼吸聲仿佛都被黑暗吞沒。

  她忽然聽見了母親的聲音,“俏姑。”

  “您怎么不睡?”

  “唉…”

  姜氏在黑暗中嘆了一口氣。

  她讓太微不要想了,早點休息,可她自己卻又想了半天,根本無法入眠。

  母女倆誰也沒有睡意,索性又說起話來。

  姜氏輕聲細語道:“退親的事,你父親也同意了。”

  太微白日里只顧著在藏書閣翻書,并未注意祖母動向,雖則料到祖母會去尋父親告狀,但沒想到父親真會答應。

  她頗有些意外。

  “他怎么會同意?”

  祁家正是需要盟友的時候,這個節骨眼上退了慕容家的婚事,實在算不上什么聰明舉措。

  姜氏道:“他想留你招贅。”

  太微十分詫異:“招什么贅?”

  他好端端地,為什么想要留她招贅?

  他尚且春秋鼎盛,又有數名妾室,為什么要招贅?

  萬一招來了贅婿,他又有了兒子怎么辦?到那時候,難道要把她趕出門去?

  簡直全無道理!

  太微小聲嘟噥了句:“真是個怪人。”

  姜氏聞言笑了一下:“這說的什么話,怎么就是個怪人了。”

  太微悶悶不樂道:“父親的心思,我半點也看不懂。”不知是她蠢笨,還是他太有城府,他近日的舉動她就沒一件看破的。

  實在讓人生疑。

  姜氏聽了她話,卻只是笑:“你想退親,他答應還不好?至于招贅,他如今說便說了,回頭你不愿意不應就是。”

  太微仰著頭摸黑看帳子。

  帳子頂也繡了花,只是陷于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她忽然想起了薛懷刃。

  招贅?

  能招來什么人?

  她想要的人,永遠不可能成為祁家的贅婿。

  父親的心思,她真的猜不透。

  滴滴答答。

  屋外雨停又下,斷斷續續接連下了幾天,天氣便徹底冷了下來。

  一個轉身,仿佛就到了冬天。

  洛邑的牡丹早就過了花期,凋得一朵不存。

  慕容四爺看了眼寂寥的園子,決定是時候啟程入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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