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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自暴自棄

  她目光幽幽地望著他,像在看一場醒了又來的春秋大夢。

  夢里的男人,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就好像沒有消失過。那些曾經叫她傷心欲絕的過往,皆被時光碾成了齏粉。

  大風一吹,便再無痕跡。

  太微在風中閉上了眼睛:“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她的聲音散在風中,輕得仿佛自語,不知是在問他還是在問自己。不過她知道,這樣的問題,她就是問上自己一千遍,恐怕也依然得不出答案。

  她聽見薛懷刃的腳步聲,輕輕落在自己身側。他只向前邁了一步,站定在她身側后便不動了。而她仍然閉著眼睛,只有纖長濃密的眼睫在夜風中發著抖。

  忽然,太微睜開眼睛,踮起腳來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她的身體緊貼著他的胸膛,倆人的心跳聲融合在了一起。

  她面上神色晦暗不清,口氣里帶著兩分自暴自棄:“罷了。”

  雖只短短兩個字,說出來卻好像已經用盡了她的力氣。

  薛懷刃略有些出神,罷了?什么罷了?她的話,古里古怪,他似乎聽明白了,似乎又全然沒有弄懂。他像這樣糊里糊涂的時候,并不多。

  薛懷刃抬起手扣在了她手腕上,蹙眉問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太微就著月色仔細端詳著他的眉眼,輪廓隱隱約約,依稀還是她記憶里的樣子。她便笑了一下,丁點姑娘家的羞怯也不帶,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道:“走吧。”

  薛懷刃愣了一下,等到反應過來,她便已松開手,甩下他往山上去了。

  少女身影融進夜色,很快便一陣風似地走遠了。他已經知道她會輕功的事,見狀不由得面色微冷,抬腳跟上后重新拉住了她的手道:“祁姑娘膽子不小,撇下主人胡亂走動,就不怕被人當做賊人當場射殺嗎?”

  太微聞言側目看他一眼,不答反問,微笑道:“你倒是有趣,一會喊俏姑一會喊祁姑娘,一會又連名帶姓地喊我,你這到底是想喚我什么?”

  薛懷刃沒料到她會突然說起這個,不覺又是一怔。

  自從上了山,她便變得愈發奇怪起來,像是突然間打開了心結一般,言談間的語氣變得和先前截然不同。

  他緊緊抓著她的手,皺起了眉頭:“祁太微,你到底…”

  “你瞧瞧,又成祁太微了。”太微在微涼的山風中笑盈盈地打斷了他的話,“啰啰嗦嗦的做什么,這山間風大夜黑,路都快要瞧不清,有什么話不能等進了門再說。”

  她一副自在模樣牽著他的手向前走去,每一步都走得輕輕松松,穩穩當當,似乎前方等著他們的那座宅子,不是薛懷刃的別院,而是她的別院。

  加上她自幼認路的本事就比旁人要厲害一些,雖只是小時來過落霞山,但這條山路早就已經印刻在了她腦海里。

  此刻她無需地圖,便知腳下的路該如何走。

  那座寺院修繕改建而成的宅子,在昏暗的山中寂靜如同無物。

  一盞燈也不見,一絲光亮也沒有。

  太微站在門前,回頭看向薛懷刃,挑眉道:“叩門?”

薛懷刃瞥她一眼,并不言語  太微便自行上前去將大門重重拍了兩下。

  山中雖有風聲,有枝葉抖動發出的颯颯聲,可那聲音落在人耳中并不清晰響亮,不像這拍門聲,震天的響。

  緊閉的大門很快便被人打開了一條縫。

  縫隙里透出一星微光,而后是一只眼睛。眼睛的主人顯然已經上了年紀,眼皮沉沉地耷拉著,眼珠子在燈下看起來也透著渾濁。

  這樣一只眼睛,在夜晚的山間出現,活像是話本子里遇上了妖鬼的時候。

  然而太微臉上掛著笑意,連一絲一毫的害怕也沒有。

  見門開了,她便推了薛懷刃上前,一面道:“咦,這門一開便是一陣香風,里頭可是栽了不少的花?”

  這落霞山上竹子生的不少,可旁的花草卻不多,他們方才一路上來,并沒有聞見什么花香。直到這會兒,門后一陣陣地飄出馥郁芬芳。

  太微揉了揉鼻子:“這香氣,似乎還有牡丹花香在里頭?”

  可牡丹的花期分明早就已經過了,這個時候怎么還會有牡丹花的香味。

  她看著薛懷刃,薛懷刃卻皺著眉。

  山風將他的衣袖吹得獵獵作響,他推開門低低吩咐了兩句,接過燈轉頭來看太微:“真是狗鼻子。”

  太微邁過門檻往里頭走去,邊走邊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二人一前一后朝宅子深處走去。

  開門的老管家呆愣愣地站在門口看了半天才回過神來,他家主子竟然帶了人回來,而且這帶的還是個姑娘。

  他半張著嘴,詫異地揉了半天眼睛才敢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原先見那姑娘一身婢女打扮,他雖奇怪,但只以為這人是個丫鬟,沒想到這人膽大包天,竟敢說主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這不就是在罵主子是條狗嗎?

  老管家心驚肉跳地打了個寒顫,關上門轉過身來,探頭探腦想要再看看那二人的時候,眼前卻早就已經變得空空蕩蕩,除了風,什么也沒有剩下。

  這座宅子里,攏共只有三兩個人負責灑掃整理。

  因而這宅子顯得尤為的空蕩。

  天黑以后,眾人各自去歇下,周圍又再沒有旁的人家,便更是冷冷清清。

  太微沿著九曲回廊走了一陣后,忍不住說了一句:“像是要鬧鬼。”

  話音未落,昏黃的燈光下,她忽然看見了一片花海。各種各樣的花草,就種植在廊外,大片大片的,風一吹便波瀾萬丈,像是大浪翻涌。

  太微禁不住停下了腳步。

  她遇見薛懷刃的時候,他就是個花匠,旁的不會,只會養花。她當時未曾多想,可如今想來卻不免有些奇怪。

  他為什么這般愛花?

  太微在燈下轉頭看他,越看越覺得不明白。

  他手掌鎮夷司,又是國師義子,素得帝心,想要什么東西沒有,怎么獨獨就愛養花呢?

  “山中風大,比山下要冷,花期更長。”他亦在看她,望著她的眼睛低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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