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來福取下門板,被門口蹲著的人影嚇了一跳。
待聽對方是來應聘賬房先生、還是季妧讓他來的,就更是一頭霧水。
好在沒等多久季妧就到了。
“沒錯,他是我請的賬房先生,李式。另外我還給你請了個伙計,叫張翠翠。”
之前店里就三個人,季妧這個東家既要招呼客人又要管賬,徐來福這個掌柜徹徹底底淪落成了伙計,舟這個伙計更別談了,前后院不停歇的轉悠,燒水端茶灑掃整理,間或出去發發傳單,總之什么活都得干。
如今來了李式,季妧可以從賬本中解脫出來,多了張翠翠,徐來福也多了個得力助手皆大歡喜。
兩下介紹完,季妧讓徐來福帶張翠翠熟悉一下工作。
張翠翠跟在徐來福旁邊,聽他介紹店里每一種產品。
她就這點好,不扭捏,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現在又一心想證明給季妧看,就更是求知欲滿滿。
雙眼牢牢盯著徐來福,不肯錯過他的每一個字,認真記下價格和特點,有不懂的便即時發問,十分專心。
反倒是徐來福有點拘束。
他面對女客時完全不會這樣,面對季妧時也不會。
季妧是東家,處事風格很容易讓人忘記她的性別。而且她還是有夫君的人,即便沒有,他有自知之明,也不會往別處想。
現在冷不丁多了個姑娘,跟前跟后,以后還要一起做事,而且這姑娘看他都不帶眨眼的,就…覺得怪怪的。
徐來福胡思亂想著,下意識挺直了腰背,盡量端出一個掌柜的威嚴總不能被新來的看。
另一邊,季妧正在跟李式談話。
“你不僅會算術,還識字?”
她實在好奇,一個沒進過學堂,一度以乞討為生的棺生子,是怎么做到的。
“識字不多,以前來鄴陽乞討,遇見過一個瘋癲老秀才,跟著他學的。”
“那老秀才呢?”
“去年冬,凍死了。”
季妧唔了一聲,再次將他打量了一遍。
能看得出他來之前應該收拾過自己,穿著雖然破舊,但比昨稍稍體面一些。
除了左眉弓處有道豁口,整體來長得比較周正,尤其眉眼清明,不像是藏奸納污之人。
季妧也就信了他的話,進入正題,跟他了下工作職責以及工作要點。
“賬本是重中之重,不能出絲毫差錯,我隨時會抽查,若是發現銀錢出入和我手里的出貨單對不上…你明白我的意思?”
李式并不驚慌,道了聲明白。
“同樣的道理,若你做的好,可能就不止是管理季氏味業的賬…這個以后再,你先熟悉一下。”
該交代的交代好,季妧負手去了內院。
每日晨起,關山雷打不動要去趟后山,近來做了她的車夫,后山是不能常去了,怕嚇著顧客也不愛往店里去,就待在內院練武。
最初還只是打打拳,隨著身體恢復越來越好,招式上便開始大開大合起來。
譬如今,以竹枝代劍,時而勢如破竹、氣吞山河,時而行云流水、運斤成風。
即便季妧不懂,看在眼里也覺得熱血沸騰。
握起武器的關山,緩若游云、疾若閃電,靜若伏虎、動若飛龍,就像一塊磁鐵牢牢吸引著別饒視線,穩健之中更有著擋不住的威勢,還有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殺伐之氣…季妧欣賞的目光為之一頓。
這樣的一個人,又怎么可能是池中物?
龍困淺灘是暫時的,鄴陽城留不住他,別人…又憑什么留他。
“忙完了?”
關山收招,接過舟遞過的布巾,胡亂擦了擦汗。
季妧嗯了聲,移開目光,看向舟。
平日里跟關山待在內院的都是大寶,但大寶如今基礎功已學的差不多,在家就可以練習。
何況他還兼著給季明方上課的差事,總不好每次都讓人大晚上過來,有時候季明方怕耽誤他們休息,不肯久待,也學不好。
留在家,有季明方陪著,半習武半習文,總比跟著她來鄴陽一耗就是一整的強。
季妧早就注意到,每次關山教大寶的時候,舟只要忙完手頭上的事,就會站在月洞門口靜靜的看,有時候甚至看到忘我的地步。
問他是不是感興趣,想不想學。
舟不愿意撒謊,但也不敢想。
東家給他工作管他溫飽,他覺得自己不該貪心更多。
季妧卻道,學好拳腳功夫,將來看店鎮店都用的著。然后把他帶進內院,跟關山了一下,關山便又多了個徒弟。
大寶不肯叫關山師父,舟卻是恭恭敬敬踐行著一個弟子該有的本分。
季妧私下問過關山,關山也承認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大寶的慧根不在這上面,練武只是為了防身,相比之下,舟會有更深的造詣。
舟堅韌又懂事,在讀書學習的年紀卻只能做些端茶倒水的活計,季妧本就于心不忍,既然是個習武的好苗子,自然要好好栽培。
“怎么樣,吃不吃力?”
舟剛打過拳,也是滿頭大汗,聽見季妧詢問,雙目晶亮的搖頭。
這狀態一看就知一身勁,便是再難也不會覺得吃力。
“師父,我先去忙店里的事,等會兒再來打第二遍。”
得到關山準許,舟跑著去了前院。
“快穿上。”季妧把外袍遞給關山。
就穿了件中衣,料峭寒風里站了半,也不怕閃了汗。
關山察覺到季妧情緒不對,以為她是腹痛不舒服。
“我去給你煮姜湯。”
“不用不用。”季妧擺手,“我沒有不舒服,只是在想事情。”
也不知那老道士把事情辦的怎么樣了。
“娘,你不是要多留幾,怎么今就要回?!”
以往黃駿才是不愿意來大豐村,這次卻是不愿意走。
他的狗被咬死了,季妧不但毫發無損,還把狗的尸體送上門羞辱,他怎么也忍不下這口惡氣。
“留下來做什么?臉還沒丟夠!原先計劃的好好的,讓你四舅出頭,只要他進了季妧那家店,咱們再借助他動動手腳,吃死個把客人,季妧就只能關店償命…”
“四舅連輸幾場你又不是沒看到,指望他?”黃駿才一臉譏諷。
“那你也不該縱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