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妧是個有主張的,謝寡婦拗不過她,除了大包大攬要替她主事,還能怎么辦?
再是招贅,她也是新娘子,新娘子那天就該美美的,里里外外總不能還讓她操心。
大房姐弟也提出給她幫手。
其實他們肚子里的疑惑不比謝寡婦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季妧為啥會看上流浪漢。
但她堅稱看上了,別人想勸也無從勸,只能感慨季妧這眼光也太奇怪了點。
何況季秀娥和康婆子還在一旁虎視眈眈盯著。
這么短時間,想給季妧找個不忌諱刑克傳言、又愿意入贅的適齡男子,確實不太可能。
流浪漢…嚇人是嚇人了點,總比那背后站著季秀娥的黃俊平強。
俗語云,天上無云不下雨,地上無媒不成親。也就是說,男女雙方必須要經過媒人說合,才能夠結成連理。
媒人可以是主動攬活,為全然陌生的兩個人牽線搭橋,也可以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為早已有意的男女穿針引線。
雖然季妧這邊人選都已定下,不需要媒人帶著相看了,但對外總要有個說法。
總不能大刺刺說是季妧自己看上的…
寡婦做媒不吉利,謝寡婦就想讓季雪蘭回去跟楊氏說說,讓她來當這個媒人。
季雪蘭回去不多會兒就回來了,臉色不太好看。
謝寡婦問她咋了?是不是楊氏有啥不方便的地方。
楊氏沒啥不方便的,就是聽到要入贅的是誰后,死活不肯當這個媒人,怕別人笑話季妧的同時,連帶著也笑話她。
然而這話季雪蘭怎么說得出口?
楊氏是季妧大伯娘,季妧又有惠于他們一家,論情論理楊氏都不該拒絕。
季雪蘭好說歹說,甚至和她大吵了一架,可楊氏逼急了就是哭…季雪蘭深覺得對不住季妧。
沒法子,只能說楊氏最近身體不舒服,而且她沒見過大場面,怕做不好。
別人不知,季明方心里卻門清,楊氏哪里是身份不舒服,分明就是不愿出這個頭。
他氣的不輕,轉身就要回家找楊氏。
季妧又怎會看不出其中的門道,出聲喊住了他,說等會兒還有事要他做,硬把他給攔下了。
快到晌午的時候,估摸著鎮上賣胡辣湯的幾家該回來了,謝寡婦去了趟旺嬸子家。
旺嬸子得知季妧要成親后的震驚自不必提,但沒怎么猶豫就同意了當這個媒人。
聽說大日子就在后天,這般倉促,心知謝寡婦一個人操持不過來,便決定把自家生意停兩天,吃罷晌午飯,喊了馮六嫂一起,過去給季妧幫忙。
馮六嫂路過許二嫂家時說了一嘴,同住一個門頭的高嬸子也知道了。
高嬸子正閑著沒事做,許二嫂也決定暫不去鎮上擺攤了,幾人碰頭合計了一下,一塊去了季妧家。
謝寡婦本來還愁人手不夠,這下子盡夠的了。
人員齊聚在前院堂屋,落座后商量具體流程。
鄉下地方比不得大戶人家,不太講究三書六禮那些大排場,禮俗上能簡化的都簡化了。
但有些卻是不能簡化的,比如換帖合八字。
即由媒人將男方的生辰八字送到女方,再把女方的生辰八字帶給男方,雙方家長分別請相師推算這對八字合與不合。
合,則婚事繼續;不合,婚事免談,就此打住。
季妧堅持不用合,謝寡婦沒轍,就跟“媒人”旺嬸子說,八字已經合過了,天造地設的一對,特別合適,這一步可以跳過。
換帖合八字之后,媒人會選個好日子帶男方去“過禮”,也就是向女方送一筆厚禮。
因風俗差異,過禮沒有一定成規,專看個人心意。
雞鴨數只,酒水數壇,此外還有糖果點心、布匹尺頭什么的。
家境好些的,送整頭牲口和金銀首飾的也不是沒有。還有些地方,要給女方雙親做鞋襪一雙衣衫一套。
這項不用說,謝寡婦也知道行不通。
流浪漢是個光棍,各種意義上的光棍,吃住都是季妧的,他拿什么送給季妧?
季妧這個時候又說了,過禮都是婚事的主動方給被動方送禮,按說應該她給流浪漢備禮的,畢竟是流浪漢嫁給她,又不是她嫁給流浪漢。
謝寡婦想想,好像是這么回事。
可她一個姑娘家,給男方送禮,說出去終歸不好聽。再者流浪漢把季妧都要到手了,占了這么大便宜,還要什么厚禮?
略過略過。
至于擇期,昨日季妧跟季秀娥說的是三日后,拋開今天,總歸還剩兩天,大家勸她把日子再延延。
終身大事,一輩子只一次,就算不能學那些有錢人家大操大辦,也該好生準備準備,這么急慌慌的,豈不是太委屈了?
至少選個良辰吉日,這關系到以后兩人能不能過的順風順水。
季妧明知一切都是假的,不愿在一樁假婚事上多廢時間,是以并不打算拖延。
謝寡婦愁的慌“你這嫁衣都沒繡呢,還有喜鞋。”
關北的傳統,新娘子出嫁,嫁衣和喜鞋都要自己做。
季妧干笑道“讓我親自動手的話,我怕是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謝寡婦“…”有道理。
旺嬸子就說由她們來做,連夜做,繡花啥的怕是不能了,時間不夠。
高嬸子插了句嘴“那邊咋辦,他的喜服…”
做兩套也來不及呀,還要縫龍鳳被呢。
季妧很豪氣的大手一揮“買!衣服、鞋,缺啥買啥。”
流浪漢都愿意配合入贅了,總不能虧待了人家。
眾人再次嘆氣,不知季妧到底圖那人個啥。
婚期定下后,還要敲定邀請哪些親朋好友,尋常人家不興送請柬那套,多是著人去請。
季妧哪有什么親朋好友?她住這么偏,連一個門頭的都沒有。
流浪漢就更不用說了。
好在季妧也不在乎凄清不凄清,打算略擺幾桌酒席,請請這些幫忙的人算了。
謝寡婦提議,要不就近請點鄉親來捧捧場?
季妧搖頭,說等到了那天,她就算把人請來,估計也沒幾個敢留下吃的。
謝寡婦想想流浪漢那張臉,不說話了。
該定的定下,大家就開始分頭忙活起來。
頭一件事就是去鎮上采買,衣料啊、食材啊,還有雜七雜八一應物什。
季妧還想著當天酒席她自己掌勺,結果被一致否決了。
寧可花幾個錢從鄰村請紅白案的大師傅,也沒有讓新娘子親自上陣的道理。
謝寡婦讓季妧這兩天好生歇著就成,季妧就這樣被迫當起了甩手掌柜。
不過也不是真甩手,有一件事還是需要她去解決的——流浪漢的戶籍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