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天氣陰冷起來，屋里的炭爐也燒的旺著呢，在外頭行走感覺陰冷潮濕，進了屋子，卻感覺春意融融的。
蕭薈帶著幾個妹妹過來給安寧請安，進了屋，熱的五個姑娘全脫了大衣裳，就穿著小夾衫和單褲子坐著和安寧說話。
蕭茵穿著一身豆綠的夾衣裳，這會兒半散著頭發緊挨著安寧坐著，她一進屋就吃了好幾塊點心，這會兒正喝春杏帶著小丫頭現榨出來的果汁。
她一邊喝一邊和安寧說話：“娘，我聽說哥哥和六叔去江南那邊帶了好些隱戶回來，他們還放火燒了張家的莊子，我想不明白你為什么讓他們這么做，你即沒有打罵張家的人，也沒有要他家一條人命，只是帶人回來，這好像對張家也構不成多大的傷害啊。”
蕭芙幾個也看著安寧，她們也想不明白安寧為什么要這么做，興師動眾的，還出動了好幾艘大船就為了這點事？
安寧笑著摸了摸蕭茵的頭：“那我問你們，世家立足的根本是什么？”
蕭茵舉手：“這個我知道，是知識的壟斷，世家有好多外頭的人都買不到的書籍，他們可以學習很多東西。”
安寧搖頭：“你沒有說到根本問題，知識是一方面，但卻不是真正的根本。”
這倒是叫五個姑娘都有些猜不著了。
蕭薈就問：“娘，到底是什么？”
安寧又給幾個姑娘一人分了一盤干果：“是土地和人。”
這是什么意思？
安寧笑著解釋：“王朝初建之時，是土地重新分配之時，那個時候幾乎人人都能分到一些土地，再加上輕徭薄役，因此百姓的日子才好過，才能有一段時間的盛世，但是，隨著發展，土地兼并越來越嚴重，慢慢的，土地就會重新到了掌權者手中，百姓的日子也就越來越難過，王朝末年的時候，也就是土地兼并最為嚴重的時候。”
蕭藝抓了抓自己的腦袋：“可是，咱們家也不能把張家的土地搬回來啊。”
安寧喝了口水潤潤喉嚨：“所以才要把他家的人都給弄來啊，世家立足的根本一個就是土地，一個就是人，每一個大的世家，都會在某一地占據大量的土地，而這些土地也會滋生出許多人口，世家為了少納稅，就會大量的使用隱戶，因為這些人沒有戶籍，所以，并不用交納稅賦，他們生產的大多數物資都會被世家占為所有，另外，這些人世代生活在世家的土地上，他們也就成了世家的私有財產，當產生沖突的時候，他們也會被組織起來成為壯丁，或者和別的世家拼殺，或者武壯一下保護世家的財產，正因為這些人，世家所在地的官府才會對這些世家頭疼，拿他們沒有辦法，因為他們名下的人太多了，官府如果逼的狠了，世家就會組織人手教訓官府…”
安寧一口氣說了很多，把世家立足的根本還有好些地方上官府和士紳的爭斗仔仔細細的和家里的姑娘們講了出來。
蕭茵若有所思：“所以，娘才把張家的莊戶給帶走，又讓哥哥點火燒莊子。”
安寧點頭，笑的很是開懷。
隨后，另外四個姑娘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張家在姑蘇那邊經營了許多代，自然會有一些親故，當然，他們也有仇敵。
因為張家莊戶太多，不管是官府還是仇敵針對張家的時候都會掂量一下，有的小點的世家，是不敢出手對付張家的。
可是，安寧直接把人帶走了，張家沒了那么些莊戶，一個個莊子上都成了空無一人，這個不但耽誤了很多活計，耽誤了農活，讓收成減少是一點，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張家沒了人手，仇恨他們的那些人家就可以趁機來搶占張家的田產。
反正你莊子上沒了人，那我就組織人手把莊子搶過來再說。
除了搶莊子，現在最叫張家害怕的是，會有小的世家組織起來掠奪張家的資源，攻擊張家主家和祖產。
畢竟現在四處亂的很，便是官府也有些不作為，這個時候，誰手底下有人，誰便能立于不敗之地。
世家同樣如此。
再有一個，如今姑蘇的知府和張家有些不對付，早先張家仗勢欺壓過那位于知府。
現在張家莊子上一場大火就告訴了官府還有另外一些世家，張家出事了。
于知府恐怕也要趁機來落井下石，他定然會緊抓住張家藏了隱戶的問題來進行攻擊，會派兵查抄張家，會給張家扣上很多罪名。
現在的張家就是沒了爪牙的老虎，誰都想要咬一口，誰都想要揍一頓。
如此，上有官府查抄，下有世家搶奪，張家撐不了多長時間。
不要說什么缺了人可以再買。
真當下人是那么好買的？
再者，張家有多少莊子，哪個莊子上沒有幾百戶的人手，有的大莊子上甚至于藏著上千口人，這么些人你上哪兒買去啊？
不怕買人不成，反倒給家里招了賊患？
要真招一幫流民進來，恐怕那些流民就能殺了張家的主子，自己占據張家的地盤呢。
五個姑娘漸漸的都想到了這些，一個個拿崇拜的小眼神看著安寧。
安寧笑道：“世家可不只是知識壟斷，他們光有那么些書籍，卻沒有保護書籍的力量，便如三歲小兒抱著金子在大街上招搖一般，很快就會被人搶奪一空，咱們想要打擊他，自然要從根本打擊，如今張家只怕早就亂了，說不定早就有了一些看張家不順眼的世家或者富戶在鯨吞張家。”
“那咱們要不要再加一把火，咱們多印些書籍送到江南那邊去賣，讓那些世家再也壟斷不了知識？”
蕭茵問。
安寧笑著搖頭：“這個對咱們沒什么好處，咱們肯定是要多印書本的，但是，咱們不送到大齊去賣，我和你爹的意思是咱們建一座藏書閣，往后，咱們仔細的收集書籍，凡是收集到的，都會印刷出很多冊放到藏書樓里，藏書樓對外開放，只要是咱們南夷的百姓，只要識字的，都可以來看，這里不但收集經史子集，還會收集農學、算學、商學、工學、地理游記、神怪話本等等各類書籍，若是覺得好，想帶回去看也行，帶書籍回家，必須交付押金，一次只能帶幾本，不能多帶，另外，藏書閣還會提供筆墨紙硯…”
安寧越說，蕭茵的眼睛越亮。
“娘，咱們家的藏書閣里如果書本種類特別多的話，就會吸引江南學子前來，慢慢的，咱們南夷就不會再缺少人才。”
“茵兒說的對。”
安寧夸了一句：“咱們南夷現在百姓日子過的富足，但卻缺少讀書人，如今我們不但要吸引各地百姓來落戶，還要吸引讀書人前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