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勇的腿又疼了。
老爺子請了大夫來,說是還需要好藥,大夫開了藥,安寧把文秀才送的那五兩銀子拿出來給徐志勇抓藥。
晚間,安寧坐在床邊發愁。
英哥兒見了小聲問安寧:“娘,你是為二叔的藥費發愁嗎?”
安寧點頭:“如今娘手里也沒多少錢了,原先娘還想著送你去學堂讀書,只是這會兒你二叔的事情要緊,你的事只能靠后了。”
“我沒事。”
英哥兒很懂事,他坐過去安慰安寧:“我自己在家讀書也是一樣的,爹留了很多書,我一本一本的看,不會的可以問娘,要不然,我可以帶著書去請教外公。”
安寧摸摸英哥兒的頭:“我的英哥兒真懂事。”
蘭姐兒也爬起來給安寧捶背:“娘,你辛苦了,要不然你教我刺繡吧,等我學會了,娘就不用每天熬夜了。”
安寧笑笑,摟著蘭姐兒嘆了一聲:“好,娘知道,只是蘭姐兒現在還小,等再過兩年娘就教你刺繡。”
哄著兩個孩子睡著,安寧又連夜做活。
正房里,老爺子和老太太也在嘆氣。
老太太隔著窗子看到東房安寧的房間里還亮著蠟燭,燭光搖曳間,就能看到安寧低頭做活的身影。
而西廂房里,二房一家子睡的又沉又香。
她又想到馮氏只是幫著家里多做了點活就一副委屈的不行的樣子,可安寧費盡心思的想辦法掙錢卻從來不曾抱怨過,白天還會樂呵呵的來安慰她。
這么一比較,老太太的心自然都偏到安寧那里去了。
老太太對老爺子道:“你以前還怪我偏心老大媳婦,那你現在瞧瞧我偏心的對是不對。”
老爺子現在也服氣了:“老婆子啊,我是不如你會看人,老大媳婦真的是個好的,以前都是我錯怪了她。”
老太太撇撇嘴:“你再看老大家的孩子和老二家的孩子,老大媳婦把孩子教的多好,心眼好,肚量大,又是聰明伶俐的,可老二家的呢?大丫太老實,二丫就是個又蠢又毒的,狗剩就知道傻吃傻玩,哎喲,我現在一想頭都疼了。”
隔了幾天,老太太就發現安寧手上的鐲子還有頭上的簪子都沒了。
她還是打扮的很利落,整個人干凈整潔又精神,只是頭上沒了裝飾,只是用藍色的繩子把頭發固定住,頭上的木簪子應該是安寧自己做的,看著做工就不精細。
看到安寧這樣,老太太就私底下問了蘭姐兒。
蘭姐兒到底還小,老太太一哄就把實話哄了出來:“我娘的首飾都賣了,娘說二叔以后吃藥要花好多錢,如果我們都不管的話,二叔就廢了,我們都是一家人,比起二叔的性命來,那些首飾不算什么。”
正好徐大丫要找老太太問事,聽到這話又退了出去。
她找了個地方好好的哭了一場。
之后徐大丫找了安寧。
安寧看徐大丫來找她還挺疑惑的:“大丫,你過來是有什么事嗎?”
徐大丫撲通一聲就給安寧跪下了。
“大伯母,對不起,我以前一直誤會你,如今我才看清楚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安寧趕緊扶起徐大丫:“你這孩子,你說的這叫什么話,我是你大伯母,是長輩,還能和你一個孩子計較不成。”
徐大丫哭的眼睛通紅。
她揉了揉眼睛:“我知道大伯母為了我爹的事發愁,我…我就想著大伯母和鎮上還有縣城那些富貴人家打過交道,肯定是有門路的,大伯母,你,你幫我想個法子,找個好點的人家,我想過去當丫頭,我旁的不行,做個粗使丫頭或者還能賺點錢。”
徐大丫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出去做工給徐志勇看病的。
只是這姑娘沒什么見識,也不認得什么人。
她不敢找人牙子,怕被人牙子給坑了,想來想去,就只能來求安寧了。
安寧給那些大戶人家都做過繡品的,肯定有她的門路。
而且安寧是她大伯母,絕對不會坑她的。
徐大丫忐忑的看著安寧:“大伯母,我,我不敢找人牙子的。”
安寧拉著徐大丫坐下:“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想著減輕家里的負擔,可是,這事我不能幫你。”
“為什么?”
徐大丫一臉的震驚:“我不簽死契,我,我簽活契,干幾年就回來了。”
安寧笑的特別溫柔,拉著徐大丫的手低聲道:“咱們家現在是有難處,可不會一輩子都這么難的,等過了這個坎,咱們家的日子會一天天好起來,到了那個時候,我還想送英哥兒和狗剩去讀書,我想著讓倆孩子考科舉,可你要是給人當了丫頭,你想過你兩個弟弟會怎么樣嗎?他們將來會被人笑話的,還有,家里有人為奴,他們還要不要考科舉了?”
一句話,讓徐大丫整個人都清醒了。
她知道家里的老人對孩子讀書的事情抱著多大的希望,更知道家里想要過的好,只有讓兩個弟弟通過讀書來改換門庭。
而她如果當了丫頭,對兩個弟弟的影響是特別大的。
這么一想,徐大丫就知道當丫頭這條路絕對走不通。
她捂著臉凄惶的哭了起來:“那怎么辦啊?怎么辦啊?”
安寧憐惜的拍了拍徐大丫的肩膀:“你別發愁,錢的事我會想辦法的,你現在能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照顧你爹,咱們一家人齊心協力度過這個難關。”
“好,我知道了。”
徐大丫抬頭看著安寧。
她現在挺慶幸來找了安寧這一趟的。
如果她一時糊涂真找了人牙子自賣自身的話,那得把家里連累到什么地步啊?
徐大丫也沒考慮過她將來如何,左不過一輩子為奴為婢的,可為了親爹,為了這個家,她是愿意的。
可是她卻不能不考慮到兩個弟弟。
如果真因為她連累到了兩個弟弟,她就是死都不能安心。
安寧送走了徐大丫,又連著兩天兩夜的做繡活,這讓老爺子和老太太看了都是滿心的愧疚,徐大丫也把這事跟徐志勇悄悄的說了。
徐志勇那么一個不善言辭的漢子都掉了淚。
他對徐大丫說:“你大伯母對咱們家的恩德這輩子都還不完啊,大丫,你以后要好好的敬重你大伯母,將來大了也要孝順她,聽到了嗎?”
徐大丫點頭。
她才要再說什么,馮氏就在外頭喊她干活了。
徐大丫趕緊跑出去給馮氏搭手。
只是徐大丫這幾天一直也沒有閑下來過,白天她要幫馮氏干活,晚上還要照顧徐志勇和徐二丫,她沒有一天休息的好過,吃的又不是很好,幫著馮氏燒火的時候就困的打起盹來。
馮氏一看徐大丫會在那里瞇著眼睛,看樣子就是要偷懶的,一時氣不打一處來。
她抽了根燒火棍劈頭蓋臉的朝徐大丫身上敲去。
“懶死你得了,讓你燒個火都能睡著,你說你還能干啥,你咋不去死呢,咋不去死呢?”
馮氏這幾天一直在受氣,老太太每天對她非打即罵,安寧對她態度也十分的不好,她又不敢反抗,這些火窩在心里沒個地方發泄,都快把她給憋死了。
如今正好趁著這個時機發發火,也讓心里痛快一下。
而徐大丫被馮氏這么連罵帶打的,整個人都傻了。
馮氏在她心里一直以來的形象就是溫柔而賢惠的,對孩子也很疼愛。
可就是這么一個人,如今面目猙獰的在毒打她。
馮氏的形象瞬間崩塌,徐大丫看著馮氏,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