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鷺晚挪開了面前的幾碟小菜,在桌子中央騰出了一個空位,手指蘸了點茶水,在桌上畫了一個簡單的符號。
符號樣式非常簡單,看上去就像一枚令牌中刻了交叉的劍與旗幟。
邵靂只看了一眼這個符號,就失態地大吼出聲:“你在哪兒看到的這個?!”
這聲音引來了鄰桌不少目光。
邵靂察覺到這一點,挨個把有心管閑事的人瞪了回去。
何鷺晚道:“在木屋里,一個柜門的內側。應該是刻意刻上的,我看到的時候刻痕還很新,有可能是敵人走之前才留下的。”
她看向努力抑制自己情緒的邵靂,問:“邵兄見過?”
邵靂沒有隱瞞,悶聲悶氣道:“我此次來平陵城,為的就是要查清這符號是誰家的。不瞞覺弟,我一兄弟在蚯山附近被截殺,而他的尸體旁邊就留下了同樣的記號。”
琴令冷不丁插話:“邵兄的這位兄弟是與你并稱五豪之一的傅佟吧?”
“是。”
何鷺晚看了看邵靂又看了看琴令,分析覺得邵靂應該是知道琴令的身份,所以才對他的無所不知不抱戒備。
琴令斟酌著開口:“這個符號我也見到過,且正在追查。”
何鷺晚心里的弦一崩:“趕巧了。”
邵靂卻毫不含蓄地問:“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琴令沒有立刻回答,看了一眼何鷺晚,又看了看邵靂。
何鷺晚伸手拉住邵靂道:“邵兄先別激動,左右你也查到這會兒了,給仲寧兄一點時間讓他說吧。”
“是邵某唐突了。”邵靂沖琴令拱手賠禮,悶悶地坐下不再吭聲。
琴令道:“這個符號屬于一個來歷成謎的組織,萬礪盟。他們的頭領是誰,什么目的我都不清楚。但從我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萬礪盟一直在針對著卓賦山莊。”
何鷺晚覺得自己的思路有一瞬間的脫節:“一個針對卓賦山莊的組織,為什么要拖我入局?”
琴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見何鷺晚因這句話陷入沉思,琴令補了一句:“或許是你的行事太卓賦山莊了,有些惹眼。”
這玩笑有點冷,不過琴令盡力了。
何鷺晚感受到了琴令的好意,便沒有讓自己的表情繼續凝重下去。
她稍作了一下總結道:“這兩個屬于萬礪盟的人現在出現在平陵城,很可能是沖著酒談會來的。仲寧兄,你既知萬礪盟一直在針對卓賦山莊,那必要的防范就一定要做好。以卓賦山莊的聲望,平陵城現在出什么事大家都會往你們身上追責的。”
琴令點點頭,卻不顯得十分擔憂:“覺弟提醒的是,放心吧,針對卓賦山莊的不止他萬礪盟一家,他們掀不起什么風浪的。”
他話一頓,道:“倒是覺弟,你被針對得無頭無腦,這些天千萬要小心啊。”
何鷺晚同樣不太擔憂,萬礪盟此次行動的人看起來就兩個。如此大費周章布置玄陣也要保護的屋子,里面只有兩人待過的跡象。他們若有同伴,恐怕也還沒到平陵城附近。
只有兩人還有個重傷,以風謠和藍煌目前的身手,何鷺晚確實不懼。
更何況萬礪盟的兩人費盡心思偷自己身邊的東西,想來是另有安排,目的不是她的性命。
這么想來,就更沒什么可怕的了。
何鷺晚不怕被卷入麻煩,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麻煩。
所以她笑吟吟回了琴令的話:“仲寧兄放心,我有分寸。”
邵靂自被何鷺晚勸下,就一直默不作聲。
他的憤怒和迷茫逃不過何鷺晚的感知,現在這個當口給了他一個關鍵的線索卻又戛然而止。
這種有力卻無處使的憋屈感定然不好受。
何鷺晚寬慰道:“邵兄,為友報仇的事情急不來。至少今晚邵兄知道仇家是誰了,也約摸猜出了他們接下來會行動的方向。等待他們再有動作的時間是必要的,邵兄稍安勿躁,如果仲寧兄和我有了什么新的發現,一定會告知邵兄的。”
邵靂向何鷺晚鄭重地拱手一禮,道:“這廂失態,讓覺弟見笑了。我別無所求,只希望琴公子和覺弟若有萬礪盟新的線索,無論大小都能喊我一聲,邵某先謝過了。”
“邵兄所求乃是人之常情,我答應邵兄,但有線索,必先告知。”何鷺晚亦是鄭重諾下。
得了何鷺晚的話,邵靂沒有過多停留,只滿了一碗酒敬了在座的人們,便先行離去了。
何鷺晚起身相送,但是被邵靂攔下。
何鷺晚堅持送他到客棧門口,再次作別后,邵靂才離開。
琴令慢悠悠跟著出來,看著黑下來的天色,又瞧了一眼人數絲毫未減的街道,突然提議:“覺弟餓不餓?我們去市集找點好吃的吧?”
何鷺晚瞧他一臉有話要說又不想讓人聽見的別扭樣子,隨即應下:“好啊。”
她沖跟出來的風謠三人道:“我隨仲寧兄出去走走,你們先回去歇著吧。”
風謠立刻反駁:“這怎么能行?!”后又覺得這話像是在針對琴令,不能說得這么直接,于是加了句:“公子才醒,又說了這么會兒的話,今天還是別再走動了。”
何鷺晚遞給她和另外兩人一個安心的眼神。
她道:“其實我已經睡夠了,一直不動對身體也沒有好處。仲寧兄會保證我安全的,你們不用擔心。”
“可是”
琴令湊到何鷺晚左側,一把攬住她沒有受傷的肩頭,頗有些欠打地沖風謠和藍煌道:“把你們家公子交給我你們應該放心,畢竟你們就是一起上也打不過我。散了吧散了吧,亥時之前肯定把你們家公子送回來。”
說完,他不由分說地就攬著何鷺晚轉身走了。
也不顧身后的風謠咬牙切齒想拔匕首宰人。
何鷺晚努力扭著頭連比劃帶說地讓他們安心,這才讓三人沒有真的跟上來。
夜里的平陵城街道仍舊燈火通明的,街上的人依舊不顯少。
街邊該擺攤的擺攤,該賣藝的賣藝。
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琴令始終一手摟著她,貼心地配合著她的步速的同時,為她擋下偶爾擁擠的人流。
他不說話,何鷺晚也就不問,就這么安靜地走著,何鷺晚自能沿街找到讓她感興趣的東西觀察。
忽然,琴令停下來,松開她之后買了一根紅彤彤的圓球串,遞到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