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珅搖搖頭:“駱道友大可不必如此。”
駱青離堅持,“就當是給桓桓的。”
她和寧珅交情一般,人情這種東西,最好還是不要欠,至于寧珅一開始尾隨著她過來,真的就是一時好奇,抑或是為了別的什么,她也不想再去多深究了。
寧珅聞言沒再推拒,將她給的戰功收下。
事情都解決了,駱青離便不再多留,跟隨著宋驚鴻回玉蟾宗,而在回程途中,路過一處荒野水潭邊的時候,阿貍忽然叫了停。
駱青離把它放出來,宋驚鴻看到這滿身金毛的小東西,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蒼貍?”
一個元嬰修士,即便沒有釋放威壓,帶來的壓迫感也是足夠強大的,阿貍只感覺在宋驚鴻面前有些喘不過氣。
駱青離道:“這位是我的師父,你不用害怕。”
阿貍“唧唧”叫喚兩聲,直接說:“我感覺下面好像有什么東西,讓我下去看看。”
駱青離抱著它下了五彩云,阿貍就在水邊空地上四處探尋起來。
“是你新收的靈獸?”宋驚鴻奇道:“為師印象里,蒼貍這個種族,似乎極少會認人修為主…”
“其實阿貍也不算認我為主。”駱青離搖搖頭,“我湊巧救了它,它就答應待在我身邊百年當作報答,百年之后它可自行離去。”
“原來如此。”宋驚鴻了然。
可即便這樣,能夠有一只蒼貍伴在身側,那未來能夠得到的資源必然較之旁人多得多,別說筑基修士了,金丹元嬰修士想要弄到一只蒼貍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宋驚鴻對小徒弟的氣運之盛已經習以為常了。
阿貍在水邊轉了片刻,找了一處方位,爪子刨開碎石就開始挖坑。
它打洞的本事同樣出色,而且越挖越深,駱青離和宋驚鴻在水邊等了大半個時辰,阿貍總算從坑洞里出來,嘴里叼著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
石頭看上去灰撲撲的,置于空氣中后,漸漸地便會在表面凝出一層薄薄的水霧。
“這片地下有一個小石礦,這塊東西是整個石礦中價值最高的。”
阿貍其實也不一定能夠認識全部的寶物,但它們這一族的天賦,足以鑒別出寶物的價值高低,石礦內值得留意的東西不多,這一塊還是阿貍硬生生從石堆里摳出來的。
駱青離把玩了幾下這塊石頭,回身說道:“師父,這看起來似乎是某種原石。”
某一些珍貴的礦石,都是被完全包裹在石衣中的,神識亦無法穿透,不將之切開便不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當然,有的厲害的煉器大師憑經驗也能夠辨別出來。
宋驚鴻接過石塊,掌心靈光涌動,外頭一層石衣便在靈光下化作齏粉,露出里面的散發著銀白光芒的內芯。
她微微揚眉,“銀磷魄,的確是件好東西。”
宋驚鴻將銀磷魄歡給駱青離,這東西也算比較難得,最大的作用便是在煉器之時加入,可以用以提升屬性,在煉器師中可謂相當搶手。
宋驚鴻輕輕瞥了眼阿貍,此時它正在抖落自己身上沾染到的塵土,梳理金色的毛發。
不得不說,蒼貍的確在探索方面別具一格,便如面前這片水潭,在她看來根本無甚特別之處,偏偏蒼貍就能發現不同。
“收起來吧,往后你若想煉制法寶,將銀磷魄加入后,品質定然不會低。”宋驚鴻想了想,又道:“還有一點,蒼貍十分特別,往后若無必要,盡量不要將它展露于人前。”
這樣的靈獸,能帶來的收益足夠惹人眼紅,就算高階修士看到了都會免不了心動。
駱青離明白這一點,點點頭將阿貍收回了靈獸袋內。
回到玉蟾宗后,整整兩年,駱青離都是在長甸山脈附近負責平妖和災后重建的相關工作。
整個南詔開始慢慢從獸潮的陰影中走出來,然而戰爭帶來的影響,少說也要持續百年之久。
駱青離四十七歲的這一年,修為到達了筑基大圓滿,這樣的修行速度,放眼當世整個南詔中原,都足以稱得上絕無僅有,在玉蟾宗更是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轟動。
宋驚鴻交代她先不要著急結丹,修士結丹與筑基相比難了許多,還要面對心魔劫,若是不做好充分的準備,結丹成功的概率也會低上不少。
“師父,心魔劫都會遇到些什么?”駱青離從未經歷過,卻也知道這是修士結丹結嬰時的必經之路,也是一道難關。
宋驚鴻道:“人有七情六欲,這些欲念情感交織,自然而然地就會衍生出心魔,或是恐懼,或是執念,每個人的心魔都不盡相同,有些人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魔是什么,而有些人,在真正經歷心魔劫之前,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心魔所在。”
駱青離想了想,這么一說,她還真的不清楚自己的心魔會是什么。
宋驚鴻嘆道:“別的方面,為師都可以教導指點你,唯有這一點,只能靠你自己度過,心魔有深有淺,與你的心境閱歷有很大程度上的關聯,你這個年紀就要面臨結丹,有好處也有不足,不過有一點總歸沒錯,欲速則不達。”
駱青離了然,她并不著急,在她這個歲數,能夠有這樣的境界已屬難得,她并非一心求快之人,干脆老老實實地為結丹做好鋪墊,將節奏放緩,每日養花逗貓,看書習劍,偶爾會去精英堂授課,也開始接觸煉器之術。
宋驚鴻在煉器之道也略通一二,但玉蟾宗門內最好的煉器大師還是伏冀真君,宋驚鴻干脆又把她扔去了青焰峰。
當年學陣之時,伏冀真君可沒多留情,現在到了人家老本行,伏冀真君更是毫不客氣,每每薛策見了都要幸災樂禍一陣。
不過本來她在煉器上就有一點基礎,時隔多年再撿起來,上手倒是很快,而且燕無極當初也說她在煉器一道上有些天賦,總的來講,這煉器學起來并不算費勁。
阿貍到她身邊之后,在丹藥的輔助下,很快就好了起來,駱青離本身就是煉丹師,對靈獸很是大方,小五和阿貍從來就沒有缺過丹藥,偶爾她也會找些妖獸肉給它們打打牙祭,幾年過去,阿貍比原先又胖了一圈,變得愈發滾圓,整天就趴在小五的背上。
于是時常能看到小五的背殼上掛著一只金色毛球,若是不仔細看,還以為那是一樣特殊的裝飾品。
后來秦紫嫣私下里也來找過她一回,說了些秦家的后續。
石英城只是個小城,但地處偏遠,倒是沒太遭受到獸潮的影響,且因為秦無為的關系,秦家當初收拾了東西躲到了金玄宗中,十年期間,整個家族除了被駱青離弄死的秦雙晗外,其余人都安好無恙,秦家也保存了完整的實力。
身為秦家頂梁柱的秦無為隕落對秦家的影響十分之大,秦家人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極其憤怒,想請金玄宗為他們的老祖宗主持公道伸張正義,可金玄宗對此事的態度卻是不聞不問,不管不顧。
鬧騰了一陣子,秦家人終于只能放棄,失去金丹修士做靠山,他們就只是一個小型的修仙家族,地位一落千丈,而族中一時竟也根本找不出一個可以支起門庭的人,一下子亂成了一團散沙。
前兩年秦紫嫣成功進階筑基后期,在穩定了境界后,直接就殺去了石英城。
駱青離不清楚她都做了些什么,但當她歸來之后,卻來吹雪谷狠狠痛哭了一場,駱青離就明白,秦紫嫣大約已經得償夙愿,而這世上,也的確再沒有什么石英城秦家了。
這樣又過了兩年,在她四十九歲的這一年,駱青離覺得自己已經調整地差不多了,便去了沁雪宮尋宋驚鴻。
宋驚鴻挑眉笑問:“已經準備好了?”
“是。”駱青離頷首,“師父,我想開始結丹。”
宋驚鴻失笑,“比我預期的倒是要晚了一些。”
她取出兩只玉瓶遞過去,“結丹的步驟已經與你說得很清楚了,這里面是結金丹和雪塵丹,你應該知道要怎么用,既然都已經決定了,那就別再有猶豫,另外有一點你也需要明白…”
宋驚鴻輕輕嘆口氣,“青離,你天賦出眾,福澤深厚,一路上走得還算順遂,結丹是個坎,為師自然希望你能夠順利度過,但即便真的失敗了,你也別覺得這有什么,你還很年輕,就算此次結丹沒有成功,往后也還會有許多機會。”
“師父,我明白的,您別擔心。”駱青離微微笑道:“順其自然,水到渠成。”
宋驚鴻含笑點頭,給她收拾了一間偏殿,讓她直接在這里閉關,至于小五和阿貍,她也順帶交給了師父照顧。
駱青離將需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便盤膝開始打坐。
她沒急著立刻開始,而是慢慢調息,任由身體里的靈力游走在經脈中,一圈又一圈,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些靈力再不用她自己刻意引導,便自發運轉起來,而此時她的心境,平靜地就像是一汪死水,再沒有分毫波瀾,整個人便如坐于云端,飄然欲仙。
這個時候,她將宋驚鴻準備的結金丹吞了下去。
丹藥入腹,她的丹田處忽然亮起一道金光,原本被靈液填滿,再沒有一分一毫空隙的丹田忽然波濤洶涌起來,不斷地朝著丹田內壁發起沖擊,而經脈中的靈力也不甘示弱地橫沖直撞。
與筑基時相同,結丹也需要重新拓展經脈丹田,以容納更多的靈力,這個過程不可避免,結金丹的主要作用便在于此,駱青離只能瘋狂地吸收靈氣,耐心引導體內狂亂的靈力,放任其一點點重塑經脈丹田。
痛苦自然不能避免,不過這些早已不被她放在眼里,先不提連神魂焚燒都已經經歷過了,平時她也時常會吞服斷腸草來淬煉經脈。
晏十天送來的斷腸草年份越來越高,需要承受的痛楚也越來越大,這些忍起來都只是小意思。
大約是體內靈力實在太過充盈,它們竟通過奇經自發地涌向了第二丹田,她的第二丹田前兩年也已經修到了筑基后期,而這回在靈氣的沖刷下,竟也一下子沖到了筑基大圓滿,她趕緊阻斷涌向第二丹田的靈氣,專心改造主丹田。
待到主丹田擴充完畢,仍有源源不斷的靈氣涌向她的身體,駱青離將這些靈氣全部導向丹田,將之凝聚壓縮,原本液態的靈氣慢慢被壓成固態,一顆金丹已經初現雛形。
春去秋來,結金丹的藥效散盡時,駱青離已經將整顆金丹打磨得光滑圓潤,也是這個時候,她服下了雪塵丹,意識逐漸陷入朦朧之中…
駱青離在飄渺峰結丹的時候,玉蟾宗內也開始了百年一度的大比。
這次大比主要是為決選出新一代的玉蟾七子,通常情況下,真正能夠當選玉蟾七子的修士,都已經是筑基大圓滿或是筑基后期,這七人不出意外的話,未來十有八九會成為玉蟾宗的金丹長老。
大比開始之前,門內許多弟子都在推測新一代的七子人選,還為此列舉了一應名單,這里面呼聲最大,或者說是最毋庸置疑的,便是凌云峰那位已經筑基大圓滿的劍修趙懸霆,還有便是飄渺峰同是筑基大圓滿的駱青離。
然而令他們失望的是,持續了整整十日的大比,駱青離竟然全部缺席,從頭到尾連個面都沒露。
新一代玉蟾七子在十日后已經全部產生,分別是趙懸霆、薛策、江陵、柳黛色、肖徹之、任星丞和秦紫嫣。
對于這個結果,門內眾人倒是沒有什么異議,只是多少有些遺憾。
“我曾經以為駱師叔一定會是新一代玉蟾七子之一的,真是沒想到…”
“駱師叔已經筑基大圓滿有兩年了,她缺席大比,會不會是閉關結丹去了?”
“…很有可能啊!駱師叔的修行速度一向很快,要是她成功結丹,那什么玉蟾七子的名號,對她而言可就完全沒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