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和驚鴻真君…”陸珩望著那兩道遁光低聲喃喃,在注意到他們兩人的去向時心中忽地暗道一聲不妙。
駱青離見他面色微變,不由問道:“發生什么事了嗎?”
陸珩搖搖頭,“今天就先逛到這里,我送你回去。”
他不愿多談,駱青離就不便多問,只能先回了客院,誰知到了半夜,她正在房內打坐的時候,陸珩又一次風風火火地找上門來。
“乘風真人?”
陸珩面色復雜地看著她,沉聲道:“有件事要請你幫忙,驚鴻真君讓我來找你過去。”
“我師父?”駱青離微微擰眉,“究竟出了何事?”
從昨天到了雷神道塔之后她就覺得不對勁,可宋驚鴻沒告訴她,陸珩又不肯說,她初來乍到,在這里人生地不熟,雖然心中感到奇怪,卻也沒有那么強烈的好奇心,可現在陸珩卻說要請她幫忙。
駱青離想不通自己和雷神道塔能有什么牽扯。
陸珩輕嘆道:“主要是因為我師叔…現在一句兩句的說不明白,等到了你自然就清楚了。”
駱青離想了想,踏上他的飛行法寶。
幾次往來,陸珩一直都對她照顧有加,而且宋驚鴻就在雷神道塔,他也沒道理要去害她。
很快駱青離就發現,陸珩帶她去的正是白日里宋驚鴻和未央真君遁光消失的方向,那是山坳之中的一片冰湖,周圍十分荒蕪,也沒有任何看守之人,隨著陸珩取出一方玉印打在湖面,冰面便自發向兩側打開,出現了一個狹長幽深的通道,通道之內寒氣濃郁地幾乎能夠化作實質。
駱青離打了個哆嗦,體內紅蓮業火蠢蠢欲動,可在經脈之中運轉了一周天火靈氣后,周遭那些寒意便被悉數隔絕體外。
紅蓮業火本就生于寒泉之中,不懼嚴寒,在將之收服之后,駱青離也能稱得上是寒暑不侵了。
然而陸珩卻不知此事,揮手在她周身布下一個避寒結界,舉火快速朝著通道深處而去。
“這處是門內冰牢,取萬年玄冰打造而成,哪怕是高階修士在這里面也待不了太久,我師叔修練之時走火入魔,需要此地寒氣鎮壓體內狂暴靈力,驚鴻真君又是冰系靈根,此刻正在為我師叔疏導靈力。”
駱青離快步跟在陸珩身后。
方才在路上的時候她就聽陸珩簡單提了兩句,知道他口中所說的那位師叔就是除未央真君和陸珩以外,雷神道塔第三個雷靈根修士無極真君,駱青離以前也多少聽過一些無極真君的名號,傳言此人行事素來低調,鮮少在人前出現,有關他的事跡一向不多。
陸珩卻說無極真君自結丹伊始便常年受走火入魔所擾,初時還不嚴重,到后來就越來越難自控,結嬰之時甚至險些丟了性命。
駱青離想到自己在丹師考核賽上煉制的融春丹,這丹藥有疏散靈力之效,適用范圍極少,而那丹方本來就是陸珩提供的,他身上甚至還帶著融春丹的主藥…這么說來,這融春丹其實就是為無極真君準備的?
“可無極真君走火入魔,和我有什么關系?我能幫上什么忙?”駱青離還是不明白。
師父好歹是元嬰修士,修為高深,靈力精純,有能力為無極真君疏導靈力,她一介筑基修士,什么都做不了啊。
陸珩沉眉道:“這一點其實我也不太清楚,還是由驚鴻真君親自與你解釋吧。”
冰牢是旋轉式向下的,越是往下越是寒冷,還沒走到底,便聽到一聲聲野獸般的嘶吼,震得整個冰牢仿佛都在微微震動。
盡頭處負手立著一位白衣老者,陸珩垂首上前:“師父,人帶過來了。”
駱青離行了個道禮,未央真君看她一眼,緩緩點頭,卻未言只字片語。
駱青離的視線越過未央真君投向遠處,只看到一個身形健碩的中年男人正被鎖在一根鐵柱之上,他的全身斷斷續續閃爍著紫色電光,頭發散亂遮住了形貌,駱青離看不清他的模樣,卻注意到他一雙布滿血絲的猩紅雙目,全身掙扎,咆哮著要掙脫束縛他的鐵索。
而宋驚鴻正浮在半空,全身靈力沸騰,五指成爪按在了男人的天靈蓋上,不斷將冰靈氣輸入他的體內,平復他經脈中靈力的躁動。
兩人周身氣息狂涌,偌大的冰牢內氣浪翻騰,勁風呼嘯。
慢慢地,發狂的男人平靜了下來,閉眼倒在地上,駱青離這才看清楚他的模樣,不由驚訝抬眉。
“燕老板?”
她看向了陸珩,陸珩低聲解釋道:“南詔大曲城鐵匠鋪子里的燕老板,就是雷神道塔燕無極,在外我都稱呼他為二叔,其實他是我的二師叔。”
駱青離啞然無語,即便事實擺在眼前,她一時也沒辦法將當年那個摳門鐵匠和雷神道塔的無極真君聯系起來。
宋驚鴻看了眼地上昏迷過去的燕無極,朝未央真君微微頷首,“暫時控制住了。”
“有勞驚鴻道友。”未央真君回了一禮,搖頭嘆道:“以真氣鎮壓無極體內靈力終究治標不治本,根治無極的關鍵,還在駱小友的身上。”
突然被點名,駱青離愣了愣,下意識地看向宋驚鴻,“師父?”
未央真君含笑轉身,“本座若沒看錯,駱小友應是天靈之體。”
駱青離心中一頓。
筑基過后,師父雖給了她遮掩體質的法寶,可那東西對元后修士來說卻是無用的,未央真君元嬰大圓滿,她的體質如何自然瞞不過他的眼睛。
陸珩聞言亦是一驚,雷神道塔地處位置靠近空冥大陣,五萬年前布下此陣的景曜尊者便是天靈之體,可自那以后再未聽過有天靈體出現。
不成想居然是這個小丫頭…
驚訝歸驚訝,但這時候陸珩更關心的還是燕無極的事,“師父,您說明白些,師叔的事和她有什么關系?”
這個問題也是駱青離想要問的。
未央真君微微一笑,“若駱小友只是尋常天靈體,與她自是沒有關系,可除此以外,駱小友還是隱性全靈根,且如今風雷氣竅仍舊懸空,尚未醒靈。”
“隱性全靈根…”陸珩將這幾個字反復咀嚼了幾遍,握拳驚喜道:“原來如此!”
“什么原來如此?”駱青離還是聽不懂他們在打什么啞謎。
宋驚鴻招招手,“青離,你過來。”
駱青離依言走到她的身邊,宋驚鴻抬眸說道:“既是要我徒兒參與其中,她便有權知曉內情。”
“理當如此。”未央真君淡淡點頭,看了看倒在冰牢地面上的燕無極,輕嘆一聲:“此事還得從頭說起。”
“本座的師弟燕無極,雖是少見的變異雷系靈根,卻先天存有缺陷,靈根不純,修練之時會在體內凝出一部分多余的雷火之力,這種力量初時只有微末絲縷,對自身修練沒有影響,可隨著無極修為越來越高,這股力量也因為長年累月的積攢逐漸增強…”
“他體內的雷火之力本是因為靈根不純產生,只要繼續修練,雷火之力就會源源不斷溢出,除非將他的靈根提純,方能改善現狀。”
駱青離抿緊雙唇,能夠作用在靈根之上的東西素來稀少,廣為人知的便是萬年玉髓,可這東西何其難得,往往好幾百年都不會出現一次,便是雷神道塔家大業大,愿意為了燕無極斥巨資買下,萬年玉髓也不是有錢就能弄得來的。
而且看燕無極現在這個樣子,就知道這個問題這么多年其實一直都沒有解決。
“無極年少之時心高氣傲,又天賦異稟,在同輩之中出類拔萃,修行十分迅速,他身體里的雷火之力越來越強,直到結丹之后,這股力量便開始出現異動。”
那個時候,燕無極其實還能夠勉強控制住身體里這股力量,還沒有到走火入魔的地步,但這就相當于在體內裝了一個炸彈,隨時都有可能引爆。
當年燕無極的師父,也便是雷神道塔塔主便想了個法子將他體內這股力量封印起來,并交代他在找到解決辦法之前,暫時放緩修練速度。
燕無極本來是完全可以在三百歲之前便結成元嬰,卻因為體內這股雷火之力不得不放慢腳步。
一年兩年,十年百年,這么一拖再拖,在五百歲那年,燕無極還是到了金丹大圓滿,卻遲遲不敢結嬰。
昔年天才被自身條件耽誤了修行之路,往后可能很長一段時間也要止步于此,說到底燕無極終究還是有些不甘心的,最后還是決定,哪怕是身死道消,他也要嘗試結嬰。
碎丹成嬰之時,昔年封印破碎,而這些年因為修為提升,燕無極身體里又生出了一部分雷火之力,二者互相融合,與他本身力量相碰撞,那時候,燕無極著實險些爆體而亡。
還是宋驚鴻用真氣壓制才能助其度過難關,也正是因此,雷神道塔才會一直欠著宋驚鴻一個人情。
駱青離聽了這話以后更是訝然,轉眸看了眼師父。
倒不是未央真君沒有能力壓制燕無極的靈力暴動,而是他與燕無極師出同門,功法同宗同源,他的介入只會火上澆油,因此只能依靠至寒至柔之氣化解。
冰系異靈根的修士或許不止宋驚鴻一個,但元嬰期的冰靈根修士卻只她一人。
那都是好幾十年前的事了,那個時候甚至連陸珩都還沒有出生。
“那后來呢?”駱青離問道。
未央真君搖頭長嘆,“后來,無極總算是僥幸結嬰了,但他體內的雷火之力卻再難控制,走火入魔之時,他誰都不認識,誰也不記得,唯有服下融春丹后才會清醒一些。”
“這股力量十分狂暴,本座只能效仿師尊將之封印,可雷火之力早已今非昔比,愈發難纏,每隔十年本座便得重新加固一次封印,無極也將自己修為壓制,隱于市中,從此外人只知雷神道塔有個燕無極,就不知南詔還有個燕鐵匠了。”
說起這段往事,未央真君眼中露出幾分感慨之色,陸珩亦是垂眸輕嘆起來。
駱青離看著地上昏死過去的燕無極,良久無言。
說起來,她和燕無極也曾經相處過一段時間,這個人又摳門又小氣,斤斤計較還愛使喚人,燕扒皮的名號整個大曲城都知道,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個元嬰大能,誰能想到他還有這么一層身份?
未央真君繼續道:“這次十年之期還未至,無極體內那股力量突然暴動起來,封印也微微松動,他理智尚存之時回到雷神道塔,此后便一直在這冰牢…本座本是想待無極體內力量穩定一些再繼續封印,不過現在卻有了最好的解決辦法。”
未央真君面帶微笑看著她,駱青離其實已經隱約猜到了一些,“前輩,您是想…”
宋驚鴻低聲說:“十年前你用冰靈精醒靈之后為師就在考慮該如何覺醒你另外兩個氣竅,燕無極體內那股雷火之力都已經好幾百年了,能量十分精純。”
駱青離眨眨眼,宋驚鴻的意思無非就是導出這部分力量為她醒靈。
“前輩,既然這股力量能夠導出,為什么無極前輩還會如此?”
駱青離不太明白,雷神道塔多的是修練雷系功法的修士,每個人吸納一點,燕無極這問題都不是問題了。
未央真君搖搖頭,“此股力量本就出于雷系功法,多年下來早已頑固不堪,自成一體,強行導入他人體內,哪怕只是一點,亦不能消融,日積月累下來甚至會逐漸壯大,而其他不是修習雷系功法的修士,那就更不用說了。”
但駱青離不一樣,她丹田中那個氣竅就相當于是一個空的容器,可以承載這股力量,用以醒靈之用,不用擔心那種情況。
宋驚鴻又道:“你醒靈需要多少能量為師不能肯定,不過至少能讓無極道友體內這股力量消耗掉一部分,這對你對他都是好事,不過這股力量極為狂暴霸道,導入你身體之中勢必需要承受巨大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