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男修的身上忽然炸開多處血花,這些冰晶都是從他的身體內部爆炸,沒有絲毫防御措施,單憑血肉之軀很難抵御。
男修當下便慘叫一聲,淺色的衣衫上瞬間洇出一團團血色,身體各處傳來一陣劇痛,他險些栽倒在地,后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站穩腳跟。
但僅僅這一下卻讓他處在了劣勢。
駱青離從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趁著他還未完全回過神之前,她將神識凝為一支利箭,對準男修外放的神識猛地刺下。
“啊——”
又是一聲更為撕心裂肺的慘叫,男修腦中突然一陣劇痛,身體最脆弱的部位遭到重創,他根本來不及思考,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還未從這陣攻勢中緩過來,便感到脖子上猛地一涼。
沉霜劍干凈利落地劃過他的脖頸,留下一道細長的血痕,男修瞪大雙眼,吃力地舉起斧頭,不可思議地看著駱青離,似乎是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般輕易地敗在一個筑基中期的女修手里。
還沒等他想明白,男修便已經眼前一黑咽了氣。
利斧墜地發出“鏗”一聲響,正與晏十天斗法的筑基后期男修目眥欲裂,大聲喊道:“老二!”
話音還未落下,他胸前便是一痛,晏十天的金輪穿透了他的法衣,將他的身體打了個對穿。
同階修士之間的斗法,任意一點微小的不足都足以影響到最后的結果,晏十天之前在那石牢中雖然已經耗費了一部分靈力,可他既然能夠躋身中原少年英才榜的前十,個人實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拿下那手握長刀的筑基后期男修不在話下。
兩人都順利解決了自己的對手,葉望舒那里也已經決出了勝負,烈焰長鞭將那女修圈圈纏繞起來,五花大綁捆得嚴嚴實實。
晏十天對駱青離的戰力感到十分意外,在桃夭仙城的丹考上拿下魁首,她的煉丹水平毋庸置疑,只是沒想到,她的實力也這般出色,對上修為比她高了一個小境界的修士不但毫無壓力,解決得甚至比他還要快一點。
眼看著三人都被放倒了,駱青離也找了根縛靈繩將那地上昏迷過去的陣法師捆綁起來。
那兩個筑基后期的男修已經被殺了,總得留一兩個活口好好盤問具體事宜。
葉望舒抓住鞭柄,一腳將女修踩在地上固定住她的身體,寒聲問道:“你們是紅花幫的?”
女修的眼里閃過一抹驚訝,但卻轉瞬即逝,掙扎扭動著身體,一口否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葉望舒瞇起眼,指著地上那兩個筑基后期的男修,“你的兩個同伴的下場你都見到了,如果不想和他們一樣,你就老老實實地把事都交代清楚!”
女修笑了笑,目光在他們身上轉了一圈,咯咯笑道:“我只是個打雜的,知曉內情的兩個人都已經被你們殺了,我什么都不清楚,你們想知道什么,下去問他們啊!”
女修哈哈笑出聲,葉望舒勒緊長鞭,那女修的身體頓時被束縛地更緊,鞭子上細小的倒鉤盡數扎了進去。
“你到底說是不說!”
“都說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女修的嘴很硬,葉望舒根本就問不出什么東西來,她并不擅長逼供,女修什么都不肯說,她一時也毫無辦法。
“我看你是不到黃泉心不死…”葉望舒抬眼問道:“青離,你還有真假符嗎?”
駱青離取了僅剩的一張真假符出來。
這東西雖能夠辨別修士話中真偽,卻仍有諸多弊端。
就像那老田雖是將地下暗莊這條線索告訴他們了,可其中仍有許多細節并不曾透露,在真假符的是非判斷中,這并不屬于說假話的范疇,它也不會有任何反應,是以這東西有的時候用來逼問其實也挺雞肋。
而且真假符還有一個最大的不足,如果被貼上這種符箓的修士嘴足夠硬,什么都不肯說不肯透露,那也沒轍。
葉望舒一把將真假符貼上了那女修的后心,女修忽然痛苦地悶哼一聲,整個人蜷縮在地上開始打顫,口中發出痛苦的嘶吼聲,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無比。
葉望舒愣了愣,還以為女修又在耍什么花招,可過了會兒卻發現好像是真的。
她不明所以地看向晏十天和駱青離,兩人對這情況同樣費解,駱青離確定自己取出的是真假符無疑,可這女修的反應著實令人意外。
駱青離試著把真假符揭下來,然而并沒有什么變化,沒過一會兒,女修就開始痙攣著口吐白沫。
她用渴求的目光看著他們,斷斷續續地哀求:“殺…殺了,我…快!”
三人面面相覷,晏十天抓住女修的手腕,過了片刻面色凝重道:“她的生機正在不斷流逝…”
說完這話不久,女修就慢慢停止了呼吸。
葉望舒忽然尖叫著往后退開幾步,竟是這女修的七竅之中有許多只大大小小的黑色蟲子爬出來,一口一口啃噬著她的血肉。
駱青離和晏十天齊齊后退兩步,眼睜睜看著原本還好好的女修才不過數息的功夫就被這些蟲子啃咬地血肉模糊,已經看不出人形。
葉望舒面露愕然,“這是什么東西?”
駱青離擰眉,她也沒見過這種蟲子,本來以為這會是什么少見的毒蟲,晏十天卻沉著聲說道:“這是蠱。”
駱青離抿緊唇。
道法三千,其中倒是有一種十分小眾的類別,名為控蠱術,可中原會控蠱之術的人少之又少,就連十二道塔之中都沒有專門為其設立的部門,倒是魔修之中,蠱蟲被運用地十分頻繁,在鬼域,控蠱之術傳承地反而比中原更為全面完善。
駱青離和葉望舒都不是中原人,和魔修接觸地少之又少,而在南詔更是沒有蠱這類東西,哪怕玉蟾宗的毒修經常會用毒蟲制作毒物,那毒蟲和蠱也完全是兩個概念。
“這些人難不成和魔修有什么關系?”葉望舒目光怔怔地看著地上那一團模糊的血肉,任誰都想不到,就在剛剛,這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駱青離問道:“晏道友,這女修怎么會突然這樣,這蠱是從哪里來的?”
晏十天沉吟片刻,“依晏某之見,這蠱應該是原本就寄生在了她的體內,只不過平常時候蠱蟲隱而不發,直到葉道友將那一張真假符貼上去,就好像是一劑催化劑,蠱蟲便立刻暴動了…”
他看了看二人,輕嘆道:“這應該是某種保密的手段,一旦被種了這種蠱蟲的修士被逼供或是被搜魂,這種蠱蟲就會立刻弒主,絕不留活口。”
駱青離還是頭一回見這種手法,晏十天卻已經習以為常,“中原和魔修打交道的機會比較多,若這些人果真與魔修有些什么關聯,會被種下這種蠱,晏某覺得倒是很正常,魔修行事素來狠斷,心狠手辣,這手法確實很像是他們會干得出來的。”
所以即便這些人都還活著,他們也問不出什么東西來。
駱青離暗嘆一聲,放了把火將女修的尸體和那些蠱蟲都燒了個干凈,又看了眼另一邊被她捆綁起來仍舊昏迷著的陣法師。
此人的體內多半也被種了蠱,那他們想要從他這里知道些什么同樣很困難。
葉望舒將這四人身上的儲物袋搜刮了干凈,試圖從他們的東西里面找一找有沒有什么線索,然而最后什么都沒發現。
倒是在看到被晏十天打死的那個男修的儲物袋時,葉望舒發現了許多女修才會用的東西,當下憤憤罵道:“這些人也不知道禍害了多少無辜女子,這些還不知道是從哪個女修那里弄來的。”
晏十天目光匆匆瞥了眼,在看到葉望舒手里拿著的那把銀角梳時忽地一頓,“葉道友,這銀角梳能否借在下一觀?”
葉望舒遞了過去,晏十天仔細打量了片刻。
銀角梳呈半月形,周圍鑲嵌著繁復的銀邊花紋,看著便極為貴重,本身也是一件不錯的防御法器。
晏十天之所以注意到這把銀角梳,是因為他不久前才見過。
他是散修,同時也是做藥材生意的,藥鋪在中原開了不少,之前在壽岳城的藥鋪里,城主的女兒來鋪子里買靈草時,就曾與同行的女修說起過這把銀角梳,據說是城主府內的能工巧匠精心打造的。
晏十天本身是一位煉器師,聽到這話難免多看幾眼,確實十分精致,也多少有幾分印象,而現在他手里這把銀角梳居然與城主之女的那把一般無二。
城主府的煉器師都是被高價聘來的,打造的東西也不是外面那些平常貨色,這銀角梳多半只此一把,現在落到這里,是不是代表壽岳城城主之女也曾來過這個地方?
早前壽岳城城主為愛女舉辦比武招親,還未結束,就聽說了女方逃婚的消息,據說至今仍未被尋回,可如果對方是因為遭遇了什么不測呢?
想到這里,晏十天不由皺緊眉。
駱青離見他遲遲不語,問道:“晏道友,這有什么問題嗎?”
晏十天長嘆道:“我曾在壽岳城城主之女的頭上見過這把銀角梳。”
“這…”兩人同時一愣,立刻反應了過來,“不會這么巧吧?”
那個明麗如牡丹的女子,她們曾經在城主府比武招親的時候遠遠看過一眼,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而且還是筑基初期,如果她真的進了這家賭坊,然后和他們一樣掉進了石牢,那可能真的兇多吉少了。
“兩位道友,你們這一路追尋到此地,是因為他們拐賣女修做爐鼎之事?”
如果說原本晏十天還不太清楚她們兩個追尋軟骨散的目的為何,現在陪她們走了這一趟就基本懂了。
到現在,兩人也沒什么好再繼續隱瞞的,將紅花幫的事告訴了晏十天。
“先前我問那女修是不是紅花幫的,她一口否認,但我看她的神色,多半是在說謊,可惜現在根本問不出什么來!”葉望舒搖搖頭嘆氣。
“這賭坊可能是他們的一個據點,今日此地若是有留守一個高階修士,我們三人都要交代在這里。”
晏十天無奈道:“光憑你們兩個,如何能夠撼動得了如此一個嚴密的組織?合歡道塔或許也并不是敷衍了事,興許他們是真的斷了線索。”
他們三人,兩個都是南詔的修士,一個只是中原的散修,紅花幫在中原還沒有引起重視,想要查下去,必須有大勢力的介入。
晏十天想了想說:“依我看,我們先回壽岳城,將這銀角梳交給悠然散人,看看是不是他女兒的東西,若果真如此,那很有可能這位城主之女已經落入了紅花幫之手,壽岳城勢必不會善罷甘休。”
這個方法顯然是最穩妥的,兩人沒有意見。
駱青離找到了地下室的出口,晏十天提上那個昏迷過去的陣法師走了出去。
四個筑基修士,三個已死,一個成了他們手中的人質,而早前千門賭坊里的那些煉氣修士早已經跑得不知所蹤,一個影子都沒看到。
葉望舒看著這富麗堂皇的門面,冷哼一聲,放了把火把賭坊給燒了。
三人帶上一個人質回了壽岳城,晏十天第一時間就收到了藥材鋪子掌柜遞來的消息:“我之前找人盯著老田,果然等我們走了后,他就想要跑路,結果被抓回來了。”
老田看似是給了他們有用的線索,實則那里等著他們的卻是陷阱重重,他們若是交代在了千門賭坊里也就算了,要是幸運地回來了,第一件事必然就是要找他算賬,也難怪老田急著要跑。
老田大約多多少少也和紅花幫有些關系,同樣被他們拎去了城主府。
城主府自比武招親后便謝絕外客,晏十天遞上銀角梳,很快便被請入了城主府。
大堂之上,悠然散人手里摩梭著那把銀角梳,聽著晏十天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大致講述了一遍,又在賭坊中那幾個筑基修士的儲物袋中找到了不少自己女兒的物件,干枯如樹皮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了濃濃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