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的靈氣在體內肆意游走,駱青離引導著這股靈氣,將之壓縮為靈液,歸至丹田之中。
然而她轉換的速度根本比不上靈氣涌入的速度,經脈之中充斥的靈氣太過龐大,隨時都要被擠爆。
這樣的情況她只有在筑基時遇到過,而在筑基之后,無論丹田還是經脈都已經被拓寬了許多,能夠承受的靈氣也增加了許多倍,可即便如此,她依舊感覺快要被撐得爆了。
丹田處傳來鉆心刺痛,過于飽和的靈氣在經脈里亂竄,流入八脈奇經之中,又順著涌入識海中的第二丹田。
第二丹田始終處在煉氣大圓滿的飽和狀態,如今突然有這么一大股靈力涌進來,竟沖破了那道無形的壁障,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自發進入筑基狀態。
于是整個識海都開始翻攪了。
大部分靈氣都流向第二丹田,駱青離的主丹田壓力頓時小了許多,可識海中的戰斗才剛剛開始。
她怎么也沒想到,這第二丹田的進階契機來得這樣猝不及防,她事先甚至沒有一點準備。
靈氣正在沖擊拓寬丹田壁,每一次的沖擊都會造成一次識海震蕩,駱青離修練凝元訣,神識的強度已經足以與筑基后期修士相比,可這并不代表在第二丹田筑基時她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第一次識海震蕩時,駱青離就感到腦中一陣劇痛,臉色刷的慘白,一層細密冷汗布滿額頭,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忍耐來下,一邊疏導經脈中淤積靈氣,一邊穩住識海。
第二丹田的空間被越拓越寬,識海震蕩也一次比一次強烈,就好比有一把鑿子,一下一下刺在她最敏感的神經上,幾乎要將的腦子都給劈開,眩暈刺痛接踵而來,她甚至漸漸覺得自己的意識都開始變得有些模糊。
這邊駱青離水深火熱,而玲瓏四人也定定瞧著那顆裂縫的靈獸蛋。
蛋殼一點點剝落下來,在一陣耀眼的紅光之中,一個俊美絕倫的男子忽然盤膝出現在原地,這男子身穿鑲著紅邊的玄色衣袍,一頭烏發用紫金寶冠高高束起,鬢若刀裁,凜冽桀驁,五官完美地近乎超越性別,眉梢眼角微微斜挑,滿是清冷傲氣。
看到男子現身時,玲瓏幾個大妖面色紛紛一喜。
罹燼依舊在原地調息,他全身籠罩在紅光之內,澎湃的靈氣席卷了整個山洞,揚起漫天飛塵。
那四個大妖靜靜待在一旁,耐心等待,這一等就等了足足數月。
胡理百無聊賴地蹲在山洞門口嗑著瓜子,偶爾往洞里瞥上一眼。
山洞里的動靜從最開始的暴亂到現在已經歸于平靜,洞里那兩個人始終維持著盤膝打坐的姿勢,罹燼身上的紅光越來越淡,想必再過不久就該醒了。
想到大荒堂堂二公子被一個人修簽下了契約,胡理就忍不住想笑,他從來都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哪怕罹燼還是他的主子。
黑鷹也往山洞里看了眼,一雙拳頭捏的嘎吱作響,聽到耳邊咔擦咔擦嗑瓜子的聲音,忍不住叫道:“有完沒完,別磕了!”
胡理吐出瓜子殼,斜了一眼過去,“你沖我發脾氣干嘛,我又沒招你惹你。”
黑鷹一拳頭打在山壁上,砸出了一個深坑,恨聲罵道:“這個該死的人修!”
胡理搖搖頭,這句話黑鷹每天都要說上好幾遍,他都懶得去數了。
駱青離和那顆蛋結成了特殊契約關系,罹燼在某種意義上已經成為了駱青離的靈獸,只是兩人之間的境界差距太大,所以這種聯系并不明顯。
早前玲瓏讓他吸收了不少妖丹,按理說罹燼早就可以解除化虛神封術了,可能也是因為這層契約關系,他還需要駱青離的鮮血為引,而在他恢復修為之時,過強的靈力動蕩甚至還反饋給了她一點。
罹燼好歹也是個七階妖修,哪怕只是一點,都足夠駱青離受益無窮了,于是肉眼可見她的修為增長了起來,離筑基初期巔峰也僅有一線之隔。
然而大妖們并不知道,這還是她分出了大半靈氣用以第二丹田筑基的結果,否則那些靈氣若是全部利用起來,都足夠她一路沖到筑基中期了。
當然,也有可能在那之前,她就因為承受不住過于飽滿的能量爆體而亡了。
熬過了最開始丹田開辟時產生的識海震蕩,后面的事就容易多了,好歹駱青離也是主丹田筑基過一次的,對于筑基的過程已經有了經驗,第二丹田中的靈氣被擠壓成靈液,丹田內下起綿綿細雨,最后形成了一個淺淺的小湖。
一道溫和的靈力游遍全身,讓她的精神和體力都恢復到了最佳,一瞬間有種使不完的力量。
至此,第二丹田就算是成功筑基了,但這次筑基,并沒有任何天象產生。
駱青離緩緩睜開雙眼,看到一個陌生的男子正盤膝坐在自己的對面,這男子模樣極為俊俏,但她從未見過,剛想著這人是誰,罹燼忽地睜開了雙眼。
那雙眼睛深邃如海,是如琉璃一般的淺褐色,清亮剔透,然而此刻這雙眼睛里,卻形成了兩個小小的漩渦,好像正在醞釀著一場猛烈的風暴。
對視的剎那,駱青離感到一陣莫名的熟悉,心里猛地一個咯噔,看到他眼中泄露而出的憤怒和殺意,暗道一聲不好。
她飛快起身,就往山洞口沖去,然而罹燼比她更快,五指成爪,干凈利落地擒住了她的咽喉,將她舉了起來。
罹燼的個子很高,哪怕駱青離的身形在女子中已經算高挑了,他還是足足比她高了一個頭。
他掐著駱青離的脖子,將她凌空舉起,雙眼燃起兩道暗色火光,憤怒幾乎華為實質,要將她片片凌遲。
罹燼氣憤到了極點。
被人暗算逃命,使用化虛神封術是無奈之舉,變成一顆靈獸蛋也不是他能夠選擇決定的事,這次他傷得實在是太重了,一度失去意識陷入沉眠,究竟是怎么被弄到巨芒城那個靈獸鋪子里,成為一眾陵火獸蛋中一員的他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后來他是被一個人修給喚醒的,這個人修將一滴精血滴在了蛋殼上,精血滲入其內,與他結成了某種特殊的契約關系。
意識恢復了一瞬,在知道自己被一個人修契約之后,罹燼感到出奇的憤怒,恨不得沖破蛋殼去把這人修咬死。
可他太累了,沒過一會兒便又陷入了沉睡。
在靈獸袋里雖然也能夠慢慢恢復傷勢,但那速度太慢了,他只能引導這個人修為他找來合適的療傷之物,待到將那枚妖丹吸收之后,他恢復了一點力量,便第一時間通知了玲瓏幾人。
這幾個妖修都是他的心腹,足以他全心信任。
如今他已經完全恢復過來了,這個冒犯他的人修,必須得死!
罹燼的嘴唇抿成一道直線,死死盯著駱青離,一字一頓道:“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敢來契約我?”
堂堂大荒的二公子,豈是一個人修能夠契約的?
這件事,將是罹燼一生的恥辱!
他掌中越發用力,駱青離被掐的喘不過氣,面色漲得通紅。
罹燼發現手中的頸骨似乎格外堅固,尋常筑基修士,他輕易就能將他們的脖子擰斷,這個人的骨頭也不知道是怎么長的…
罹燼又用了幾分力,可下一瞬便好似有一只無形的大掌,攥住了他的脖頸,他很快感覺到陣陣窒息。
門口的胡理和黑鷹察覺到里面的動靜,紛紛沖了進來,一進來就看到他們二公子面色陰沉地要把那人修掐死。
“二公子!”
黑鷹胡理齊齊上前,一人拽住罹燼,一人用力掰開掐在駱青離脖子上的那只手,罹燼順勢松開之時,也覺得自己脖子上那道無形的力道隨之一松。
他微微一怔,看著正捂著脖子大口喘息的駱青離,陡然明白了什么,張了張嘴瞋目結舌,更是氣得跳腳,食指指著她大喝道:“老子今天不弄死你,我就不叫罹燼!”
罹燼叫囂著就要沖上去掐死她,卻被黑鷹和胡理一左一右攔了下來。
當然,這兩只大妖會出手可不是為了駱青離。
罹燼雖是主子,但黑鷹和胡理的修為境界都在他之上,要將他攔下來是易如反掌之事。
山洞里吵吵嚷嚷,很快便將玲瓏和席易也引來了。
駱青離往后退了兩步,見那人被四妖眾星捧月圍在中間,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該來的總會來,誰讓她誤打誤撞將人家給契約了呢?
駱青離輕咳一聲,向幾人拱手行了個道禮,“二公子,晚輩駱青離,在巨芒城得到靈獸蛋,后來又將您契約都是陰錯陽差,實為無意之舉,對此晚輩深感抱歉。”
“無意之舉?”
罹燼聽到這話,劍眉向上微微挑起,當即冷笑一聲:“修士的精血何其寶貴,對著一只沒什么大用的陵火獸獸蛋,你會想到用精血去與它簽訂契約?騙鬼呢吧!”
對她的說辭,罹燼一個字都不信,這個人修得到他變成的那顆蛋或許只是個偶然,但趁著他虛弱之際與他簽訂契約必然是故意為之。
說什么無意,不過都是人修推脫責任的借口!
況且不管她有意無意,他現在都已經成了這只人類螻蟻的靈獸,這是鐵打的事實!
駱青離眸光微閃,一瞬啞然,罹燼又是嗤笑道:“你也別跟我說這些沒用的,你要真覺得抱歉,就立刻給我把這見鬼的契約解開,然后自裁謝罪,老子好歹留你一個全尸!”
駱青離擰起眉,覺得這只妖簡直就是不講道理。
在這四個大妖出現之前,她壓根就不清楚那顆蛋是什么二公子變的,如果事先知道了,打死她都不會來惹這個大麻煩!
面對五個妖修,各個都比她高了起碼一個大境界,駱青離處在絕對的弱勢。
但這件事未必就沒有轉圜的余地。
她和罹燼之間的契約關系,便是她最重要的籌碼。
駱青離定定神,深吸一口氣,抬眸說道:“抱歉二公子,恕晚輩不能答應您的條件。”
“你再說一遍!”
罹燼眸色一厲,強大的威壓霎時朝她籠罩下來。駱青離咬緊牙,臉色發白,冷汗涔涔,卻是沒有哼上一聲,而這股威壓也在一瞬過后就收了回去。
罹燼的身子跟著晃了晃,先前給駱青離的壓力悉數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你…”罹燼瞪大眼,怒火中燒。
他發誓,哪怕是在老妖王面前,他都沒有這樣掣肘過!如今,居然被一個筑基初期的女修處處牽制!
玲瓏四人面露無奈之色,他們很清楚罹燼現在的心情,在此之前,他們也體會過了這份憋屈。
這個女修,在契約之中占據主導地位,與二公子命數勾連,他們如果不想罹燼死的話,就殺不得她。
否則,駱青離哪還有命活到現在?
“既然殺不得,那便把她帶回大荒!”黑鷹攥緊拳,一雙金瞳微瞇。
胡理白他一眼,“一個人類,帶回大荒,你讓其他妖怎么想?”
他看了看駱青離,又傳音道:“而且萬一被大公子發現這個人修和二公子的命數相連,你說他會怎么做?大公子忌憚二公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弄不死二公子,難不成還弄不死一個筑基期的人修嗎?”
黑鷹啞口無言,一口悶氣憋在肚子里,臉都憋成了豬肝色。
罹燼在氣惱憤怒過后,慢慢冷靜了下來,沉著臉說:“你現在解開契約,之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并且保證,放你安全離去。”
這是他能夠做出的最大讓步,對于一個冒犯他的人類修士,罹燼自認已經足夠寬宏大量。
駱青離心里苦啊,她知道這個條件對她來說已經很好了,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一口答應下來。
可誰能告訴她,天然契約要怎么解!
所有簽訂靈獸的契約之中,就數天然契約最簡單也最牢固,她只知道滴血可以認主,但不清楚要怎么才能解除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