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娘娘廟逃了?”
楊玉英一怔。
自從知道修行者有官網存在,她沒少瀏覽里面的內容,可以看得出來,老壽山的娘娘廟里隱居修煉的狐貍們,在異類修行者中屬于勢力最頂尖的一群,娘娘廟的元君娘娘比起其它仙神,也算是很活躍,很護短的一位,能在她的廟里逃走,這黑狐背后的人恐怕不簡單。
楊玉英舉目遠眺,默默運轉靈力,林官悄悄從她口袋里爬出,和她一起放開神識。
山上烈風陣陣,月朗星稀。
神識所過之處,不少敏銳的異類悄沒聲地探頭探腦地四下張望,還有些受到驚嚇,嗖一下就躲回自己的老窩里去。
林官輕笑,低聲道:“老壽山上開了靈智的異類居然不少?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到是種類繁雜的很。”
時盟掌控的小位面有自己的運行規則,位面靈氣濃度不算很低,但惰性比較高,輕易難讓生靈使用,如今在人類的文明中,異類從不是主流,便是老壽山這類地處,也不應該有這么多異類四處活躍才對。
楊玉英睜開眼:“唔,還真找不到。”
林官坐在她肩膀上,大大方方地打了個呵欠,看到眼前的大美人拿眼角的余光偷看他,他便一勾唇角,露出昔年哄得無數婢女折腰的笑容來。
大美人臉頰上登時飛起一片紅霞。再也顧不上想‘林官’究竟是個什么物種。
楊玉英:“咳。”
林官忙收斂流光瀲滟的眸光,一本正經地貼著楊大小姐的耳朵道:“我看不如去東面的別墅區找找。”
楊玉英也注意到了,那一片別墅區正常得有點不可思議。
沒有異類,沒有靈氣殘留,沒有那些潛藏在陰影里有點讓人心煩,又沒必要去處理的魑魅魍魎,干干凈凈,清清爽爽。
楊玉英想了想,問眼前的大美人:“明珠別墅里是有修行人士居住?”
“現在沒有。”
大美人輕笑,“前年那地方來了個洋和尚,到是有點門道,就是為人有些囂張,沒點忌諱,為免娘娘覺得礙眼,還是請他離開了這一片。”
美人只說了一句,楊玉英心下了然。
元君娘娘對待信眾慈和溫柔,但小心眼也是同樣有名的很,她座下的那些狐貍們也都一個性情。
那洋和尚敢對娘娘不敬的話,怕是要吃不少苦頭。
她現在懷疑黑狐的元神就躲在那一片別墅區。
美人還要通知其他人,和楊玉英客氣了幾句便繼續下山,林官有些奇怪:“怎么不用手機?”
現在這手機多便利?自從接觸到網絡以后,林官別提多歡喜,還讓楊玉英給他單獨準備了個手機,平時為神君守長明燈時,都是一邊嗑瓜子一邊看電視,悠閑自在的很。
楊玉英:“…狐貍們的怪癖?”
她略微沉吟,回過頭對還沉浸在美色中不可自拔的李大導演問道:“我記得曉星姐家在明珠別墅?”
李導演愣了下:“啊?是,她每天晚上回去,還省了一間酒店錢。”
楊玉英眨了眨眼:“李導,你再打電話問問,看曉星姐具體出了什么事。”
她神色肅然,李導演隱約感覺有點不正常,連忙把被美人迷走的魂魄往回拉了拉。
他想起了黃鼠狼。
李導演摸出手機和老高嘀嘀咕咕半晌,放下手機就把楊玉英拉到一旁,避開其他人,低聲道:“一周前老高發現張曉星的肚子鼓得老大,當時就如遭晴天霹靂。”
“張曉星還不承認自己懷孕,非要去看大夫,說自己這是病了,她說自己根本沒交過男朋友。而且昨天肚子還沒這么大,肯定是種病。”
“老高當然不相信了。”
李導一開始聽老高說時,他也不信。
世上哪來的那么多怪病,就算有怪病,也不可能就非要找到他認識的人頭上來。況且老高第一時間就趕緊找了信得過的私人醫院帶著張曉星去做了檢查。
張曉星確確實實孕期七個月。
李導聽老高前前后后一說,再懊惱也沒法子,已經這樣了,他難道還能勉強張曉星過來拍戲?
但這會兒讓楊玉英一問,他卻心里忐忑,張曉星這個演員他還是比較了解的,那就是個戲癡,一天到晚不是在演戲,就是在準備演戲,想談個戀愛都沒有時間。
這件事是有些離奇。
李導演心慌意亂:“老高也快被曉星折騰瘋了,曉星堅決認定她是得了怪病。”
楊玉英點頭:“走吧,咱們去探病。”
楊玉英和李毅到張曉星家門口的時候,都愣了一下。
滿屋子,滿墻壁都貼滿了符紙,各式各樣的,稀奇古怪的符咒遍布,門里隱隱還傳來一陣念咒的聲音。
李導演腳步一頓,就想轉身悄沒聲地逃走,只是想到自己的工作,想到他的劇,他還是咬咬牙把自己的腳釘在了地面上,只忍不住悄悄往楊玉英背后靠了一下,伸手捏住她的衣角。
按了門鈴,老高一開門,臉上頓時露出三分尷尬,訕訕道:“那什么,我咨詢了下相熟的師公,說是曉星讓邪祟給附身了…”
客廳里正揮舞長劍的老師公,頭發雪白,雖然戴著面具,但大體看起來有了年紀,起碼也有七八十歲,但身手矯健敏捷,劍舞跳得非常標準。
林官蹲在楊玉英肩膀,小聲道:“這老爺子不錯,有點像阿老師。”
阿老師是皇城司的一位教習,是個道士,擅長劍舞,八十歲了還能使五十斤的重劍。
李導演拉了一把老高:“你找了人來,你到是早說。”
客廳里不只是正舞劍的老爺子,還坐著一個道士打扮的年輕人,和另一個和尚打扮的中年人。
老高臉上發紅,壓低聲音訕訕道:“都到了這份上,我是病急亂投醫,也顧不上什么體面不體面,誰介紹的高人我都客客氣氣地招待。”
他顯然也感覺不妥,卻還是硬著頭皮站出來給彼此介紹。
“這位是金道長,道明觀的高功法師,這位是潭一寺的悟文法師,這位是玄真觀的楊法師…”
老高剛介紹完,金道長和悟文法師臉色驟變,齊刷刷盯著楊玉英看。
金道長更是脫口而出:“您就是楊法師?愛取異類內丹煉藥的那位?”
楊玉英:“…”
悟文法師無語地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金道長一句話出口,也有些訕訕,紅著臉道:“是我孟浪了,都是江湖謠傳,肯定是不能信。”
金道長趕緊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張小姐應該是被什么東西附身寄生,只是我法力低微,實在看不出那東西的跟腳。”
悟文法師到是神情自若:“小僧心中有菩提,靈臺一片清明,管它是何等異類,多么兇惡,都不必恐懼。”
客廳里沙發上,張曉星平躺著,頭暈眼花,聽著那邊法師們嘀嘀咕咕的,心里就更郁悶,她張了張嘴,就要說話,一開口喉嚨里就發出一聲怪異的叫聲,她登時雙手捂住喉嚨,面露恐懼。
幾個法師齊刷刷轉頭看她,面上隱約帶著些審視。
張曉星整個身體猛地在沙發上跳動了下,感覺肚子里咕嚕嚕地直響,身上登時出了一身冷汗。
法師們卻連連點頭,神色間帶了些許喜色:“反應還挺大的,洪師公果然老當力壯,我看用不著我們出手了。”
李導和老高已經擠在一起,拼命往楊玉英他們身后躲,張曉星滿臉淚痕,嚇得瑟瑟發抖,可唯獨她根本躲不了,甚至連動都動彈不了。
外面忽然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
李導心里一顫,屏住呼吸,腦海中已經出現了各種恐怖畫面,楊玉英卻是轉過頭,一手捂額,一手抄起旁邊的雞毛毯子伸出窗外。
啪的一聲。
“哎喲!”
隨著驚叫聲,眾人轉頭,就見窗外有個人站起身,一身枯枝敗葉,單手捂臉,脖子上還掛著照相機,手里還舉著DV。
眾人:“…”
楊玉英起身一把拽住對方的衣領,把人拖進來,搖搖頭沖李導解釋:“不能讓他亂跑,危險。”
這人完全搞不清楚狀況,高聲呼喊起來:“我是記者,我有采訪權的,你們不能干涉我的自由。”
李導連害怕都暫時忘了,白眼狂翻:“你就慶幸自己生在國內吧。”
就這號人,在國外敢翻墻頭進人家的別墅,揍死他那也是合理合法。
這記者哼了聲,抬頭盯著張曉星,眼睛里直冒星星,楊玉英順手把他DV和照相機都拿過來,直接砸地上,在這位暴跳如雷的吼叫聲中淡定地道:“不好意思,手滑,勞煩把發票拿出來,我賠。”
記者:“…”
此時師公舞劍的速度越來越快,口中歌唱聲也越來越響亮:“…法門弟子專拜請,張公法主將領來,神兵火急如律令…”
轟隆一聲。
張曉星渾身顫抖,口吐白沫,張口厲聲道:“滾!”
師公法劍斷裂,整個人向后倒飛,楊玉英一步跨上前,伸手接住老師公輕輕放在金道長身邊。
悟文法師迅速從懷中取出一卷長軸卷軸,整個展開擋在身前,一陣狂風席卷,卷軸散發出金光,將風擋在眾人身外。
楊玉英臉色卻大變,飛撲出去,一口咬破指尖,點在張曉星的眉心上,迅速畫了一個符,雙手上托,向外一拉。
張曉星身體一僵,劇烈顫抖,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amp;!”罵著罵著又大笑:“你做夢,我已經投胎轉世,想把我扯出去,不可能。”
楊玉英又咬了自己一口,鮮血滴落,張曉星終于消停下來。
眾人也都緩緩吐出口氣,面面相覷。
林官嘖了聲:“玉英,你可真夠硬氣的,疼不疼啊!”別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楊大小姐很怕疼的,當年他喝醉了酒提議歃血為盟,結拜兄妹,他和夏志明都迷迷瞪瞪地自己割手掌,唯獨楊玉英,也醉到快分不清天南海北的地步,比劃了半天,笑瞇瞇對他們說——‘洗洗睡吧。’
其實說白了就是怕疼,醒了之后夏志明羞得不行,林官可不害羞,楊玉英也是振振有詞——“喝什么血,今天中毒,明天受傷的,誰知道這血健康不健康,喝出問題來可不劃算。”
反正楊大小姐總有理。
林官一邊盯著眼前的局勢,一邊胡思亂想。
‘張曉星’亂罵時,身上隱隱顯出一道虛影,竟是一只狐貍的影子,黑色的,挺丑,半晌,楊玉英收回手指,給自己包扎了一下,摸出手機來給娘娘廟打電話。
娘娘廟的電話在網上是公開的,到是很容易找。
楊玉英簡簡單單說了自己的猜測,那只黑狐的元神似乎被人帶出老壽山,使了手段進入張曉星的體內,應該是打算被張曉星生出來。
娘娘廟的人頓時嘩然,當即就派人過來收拾殘局。
這邊說得熱鬧,那邊金道長看到楊玉英憑空成符的本事,忍不住吐出口氣,連連感嘆:“怪不得燕城那些異類都開始拿楊法師的名字來嚇唬孩子了,這是真有能耐,哎,讓我覺得我這一把年紀都白長了。”
老高微微顫顫地插話:“楊老師,我們家曉星怎么樣?”
他最關心的還是自家孩子的生命安危。
楊玉英心情很是沉重,黑狐元神在張曉星的腹中待得非常貼合,肉身已成型,而且非常完美。
金道長和悟文法師嘴里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心中也十分沉重,悟文法師沒忍住,蹙眉道:“這種顛覆輪回的法術,可不是異類能掌握的。”
他輕嘆,抬頭看楊玉英:“楊法師,可不能讓它被生出來,先不說旁的,它的元神想要出世,首先就必須先要了張小姐的性命。”
楊玉英點頭,伸手按在張曉星腹上:“弟子楊玉英,拜請妙濟神君——”
她話音未落,窗外忽然地動山搖,有一女聲響起:“法師容稟,我家黑狐哥哥與張曉星本有一段因果,如今她為黑狐哥哥還上一條性命,本是因果報應而已,法師如今所作所為,實在無禮。”
楊玉英卻不為所動:“護持正道,誅滅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