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導演急得滿頭大汗,恨不能抓起周半仙的肩膀一通亂晃。
周半仙:當他死了成不成?
“高先生,胡家九娘的性子大家都清楚,今天找天王老爺來也沒用,除非祖師爺降臨,說不得能和九娘商討一二。”
但是讓馬道長因為這件事去請他們家祖師爺上身,他是當真有點不敢。
被狐貍尾巴卡死的可憐工作人員,說不出話,只能涕淚橫流,可憐巴巴地看過來。
那小模樣,真是見者驚心啊。
“…你們劇組這兩位,必是得罪死了九娘,哎,我勸你們一句,這會兒還是老老實實聽天由命的好…”
馬道長搖搖頭,“好歹能留個全尸。”
他話音未落,忽然一愣,輕聲道,“好香啊!”
不光是馬道長,連倒在地上好像半死不活的海大陸和他的白老鼠,都鼻子聳動,本能地吞咽口水。
高導演順著香氣看過去,簡直欲哭無淚:“楊玉英,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想著吃??”
吧臺一角,平時演員們用來熬煮湯水的地方,電飯煲正咕嚕嚕冒熱氣,楊玉英一手拿蓋子,一手拿筷子,撈起一塊吸飽了湯汁的雞腿,輕輕嗅了嗅,含在口中咬了一口:“這雞肉不錯,從哪買的?孫嬸,回頭你加我微信,一只雞是六十五對吧?我要兩只。”
這會兒自然沒人敢回答她。
其實劇組一干人也覺得這味道香得出奇。
明明就是他們劇組后勤大媽隨意從菜市場直接捉回來,讓演員們燉湯喝的普通農家養殖的肉雞。
估計也是吃飼料長大的那種。
唯一的好處只有一點,它是活的,養在籠子里每日精心喂養。
楊玉英徐徐又開了一口電鍋,鍋一開,濃郁的豬肉香味撲鼻,居然讓高導演為首的一干劇組工作人員稍稍舒緩了下情緒。
“這豬肉也是養豬場的肉豬而已…吧。”
高導演腦子里迷糊了下,竟沒關注被狐貍尾巴卷走的同事,反而琢磨起豬肉來。
現在大齊新農村改造,各位縣令,父母官大人早就要求衛生要達標,村子里想衛生達標,養豬是不能養了。
家家戶戶都養幾頭大肥豬,還想干凈?
做什么美夢!
現如今想吃到農家喂糧食,一年才能出欄的大肥豬,那可要花大價錢,尋常小老百姓,連普通豬肉都快買不起,哪里還敢胡思亂想?
隨著咕嘟咕嘟的聲響,香氣越來越濃郁,大廳里緊繃的的氣氛竟莫名其妙地就開始扭轉,還是很古怪,眾人身上壓力也不見減輕,甚至大家越發不敢去看那位紅衣女子,總覺得看見她的臉,就有種自己已經被生吞活剝了的感覺,可恐懼竟在這樣的香氣中漸漸消散。
高導演等一干普通的劇組成員,只是聞著雞湯,豬肉,知道它們都很香。更多的是感覺有點荒唐。
化妝師哽咽了聲,她離楊玉英最近,顫抖著張口嘴巴勸道:“小祖宗,你可真行,這種時候了,煲哪門子湯?”
她話一出,陡然大驚。
只見紅衣女狐貍猛地轉頭,一雙漆黑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死了她,化妝師從狐貍眼里看出濃烈的仇恨之意。
她頓時閉上嘴,心中忽然升起一點直覺:如果她再說下去,狐貍對她的仇恨值一定拔高到,超過狐貍尾巴底下那兩人的地步。
化妝師特慫地垂下頭,只把自己當木頭人。
普通人終究感覺不到,但在場的修行之人和動物,一聞到這香氣,就感覺自己像是八百年沒吃過飯,饑餓感從靈魂深處向外翻涌。
馬道長甚至頂著胡九娘的壓力,忍不住往楊玉英身邊靠了好幾步。
本來裝死的海大陸和白老鼠,更是不知不覺溜到楊玉英身邊蹲下,頂著兩口鍋發呆。
其中胡九娘卻是反應最大的一個,她的五條尾巴早扔掉卷著的人,輕輕搖擺下來,落地竟化作小狐貍,邁著四方步走到楊玉英身前落座,耳朵一垂,雙目閃亮,靜悄悄地看著那口燉雞的電飯煲。
楊玉英伸手拿了亮片濕巾遞過去:“擦擦爪子,洗一洗嘴巴,來,趁著雞湯還要熬,你和我說說高導演這劇組,還有那我們這攝影師,造型師,到底做了什么招惹到你了?”
“啊,哦。”
紅衣女哪里還想得起別的,眼睛里,心里只有那鍋雞湯,聞著香味,饞得口水橫流,拿小爪子抓著濕巾擦了擦口水,反應了一會兒,臉上一黑,又是一尾巴甩出去,撲倒攝影師和造型師一通來回摩擦。
兩個人一聲都不敢吭,顯然也不是不心虛。
胡九娘拿尾巴劈頭蓋臉地把這兩個人打了一頓,氣道:“讓這廝自己說。”
這兩人都被折騰得魂游天外,攝影師喘了半天,才有氣無力地苦笑:“是小喬他兒子。”
小喬就是那位同樣倒霉的造型師。
“咱們開機拜神那天,小喬帶了他兒子過來,小孩子不懂事,跳到供桌上去對著五大家的神位…澆了一泡童子尿。”
眾人:“…”
這胡九娘鬧得如此架勢,仿佛山崩地裂一般,他們還以為攝影師兩人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原來…
馬道長卻是大驚失色:“我記得三百年前有個姓李的農夫嘴賤,罵一只經過他田邊的狐貍長得忒丑,連皮毛都沒人樂意要,胡家從此記下這個仇,折騰李家折騰了足三百年,每年李家都要鬧一個月的狐貍。現在竟然有人敢,敢…”
攝影師和造型師哇一聲大哭。
高導演小聲道:“沒想到狐貍還挺講究,不找孩子麻煩,孩子作惡,大人倒霉?”
“呵。”
胡九娘慢吞吞轉過頭,盯了攝影師他們一眼。
攝影師吞了口口水,低下頭去。
胡九娘冷冷地朝他裂開嘴,露出冰冷的牙來,又看了看楊玉英。
楊玉英了然,笑道:“請你吃這一鍋雞肉,連湯都是你的。”她頓了下,對一干工作人員道,“咱們吃豬肉好了。”
眾人:“…”
他們真沒饞成這般,如今保住小命才是要緊。
胡九娘充耳不聞,雙眼死死盯著雞湯,喉嚨里呼嚕呼嚕的,至于豬肉,便是人們聞著也好,她卻是不屑一顧。
沒辦法,雞是活雞,豬肉卻是凍 楊玉英的手,雞肉蛻變,豬肉可差得遠。
普通人看不出區別,可一眾修行人士的眼光毒辣的很。
楊玉英夾出只雞腿擱在碗里,遞給胡九娘,胡九娘狹長的眼睛瞬間變得溜圓,也不顧燙,整張臉都埋到碗里。
一口吃到嘴,胡九娘全身的毛發就蓬松開,大尾巴一甩一甩,來回甩動,整個大廳霎時間雨過天晴,濃云散去。
攝影和造型兩個人頓時松了口氣,虛虛地扶著桌子坐下。
胡九娘瞥了他們一眼,叼著雞腿冷笑,含含糊糊地道:“你們以為這就沒事?我吃這頓雞,饒你們一命而已,哼,想就這般過去,做夢!”
兩個人屏住呼吸,誰也不敢吭聲。額頭上的冷汗唰唰落下來。
當初造型師的兒子,咳咳,給燒雞澆了一泡童子尿,旁邊也有人說趕緊給撤換掉,要不然顯得不恭敬。
只是兩個人沒當回事,還開玩笑說,童子尿可是好東西,能當藥,就是神仙吃上幾口也無妨。
當時周圍還有幾個演員和工作人員,背著導演應和者不少。
就在那日,胡九娘途經附近,正好餓了,看到有諸多祭品,就隨意跳上去吃了幾口。
她身為胡家的大小姐,在各地仙家中享有盛名,行事也多少有些肆無忌憚,別管誰家的貢品,吃也便吃了。
誰知剛一入口,便覺不對,待她開了神通,略觀因果,差點沒把她給氣死。
胡九娘咯吱咯吱拼命嚼雞骨頭,吸掉骨髓,骨頭渣也嚼爛了通通咽下去,一邊嚼,一邊陰測測地瞪著攝像師和造型師。
她講道理,小孩子不懂事,她不計較,但這幫明知道貢品被污,居然也不替換的混賬玩意,她可絕對不放過。
高導演:“…”
這會兒他都想抄起掃帚把這倆貨抽得連他們爹媽都不認得。
你們要是舍不得那點貢品錢,你們說話啊!
我不介意,我樂意掏腰包,哪怕再重新辦一次祭神儀式也成。
他奶奶的,知道停工一天,劇組得浪費多少資金?儀器租用不要錢的?別的不說,光大家伙的盒飯錢那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但現在說這些也無用,可高導演運氣運了半天,想和狐仙說兩句討饒的話,但一對上狐仙狹長的,閃著幽幽冷光的眼睛,再看見它那一排尖牙,頓時腿肚子發軟,只能拼命朝楊玉英使眼色。
楊玉英輕笑:“慢點吃,這些還不算好,如果此次拍攝順利,等我順順當當拿到工資,必要做一桌天下少見的美食來為大家慶功,胡家小姐到時候也來赴宴如何?”
胡九娘的眼睛登時亮了。
高導演也是大喜。
楊玉英笑瞇瞇招呼其他人:“我燉了不少,剛才都鬧累了,大家來填填肚子如何?”
眾人:“…”
馬道長和海大陸二話不說,就擠到桌前,哪怕胡九娘喉嚨里呼嚕呼嚕地威脅他們,他們還是強裝看不到,拿了碗遞到楊玉英面前,眼巴巴地看著楊玉英給他們一人舀了一勺雞湯來喝。
就連膽子一丁點大的白老鼠也躲在海大陸懷里拼命吞咽。
一勺雞湯下肚,馬道長就覺得拼著被恐嚇一次,甚至冒著如他師叔祖一樣被追得四處逃竄的危險來吃這口雞湯,其實還是頗值得。
多年來干澀的經脈好似得到滋養。
頭腦也越發清明。
仿佛醍醐灌頂,無數經義在腦海中回蕩,那感覺舒爽得不可思議。
狐貍瞪了他幾眼,聽楊玉英笑道:“吶,還燉著一鍋,全是你的。”
胡九娘臉上露出滿足,毛發柔順地落下,眼睛也不禁瞇起,收斂了眸中戾氣,火紅的皮毛著實又鮮亮又美麗。
楊玉英順手擼了把,頗舒服。
胡九乖乖地把頭扣在桌子上,略放低些,讓她揉搓得更順手。
馬道長:上一次敢動手擼狐貍的那位小師侄,現在還聽不得‘狐’這個字,人和人果然是大不一樣。
一頓飯吃完,胡九娘終于吃得心滿意足,扛著個巨大的食盒從窗戶里一躥而出,甩著尾巴躍上屋檐瀟灑而去。
高導演:“我的媽呀!”
眾人齊齊吐出口氣。
攝影師和造型師瑟瑟發抖:“應該是沒事了,對吧?”
眾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做這保證。
高導演愁得不行:“這樣的情況,你們兩個就算現在離組…”
“沒用。”
馬道長搖搖頭。
海大陸也道:“我提個建議,老老實實留在劇組把這部劇拍完,我看胡九娘應該不太生氣了,他們這些…脾氣不定,難以揣測,你們還是不要自作聰明。”
再是艱難,戲還是要拍。
高導演苦中作樂,輕聲道:“最近這么一鬧,咱們《魔法房子》的知名度還有所提升,也不全是壞事。”
現在《魔法房子》可是在網上頗有些火爆的跡象。
蘇凡是宮冥后援隊的一個普普通通的追星少女。
說起來,她們家宮名哥哥和別人家的很不一樣,每年最多只拍兩部電影,大部分時候一年只有一部作品,像什么綜藝,那更是別想。
別人家的偶像今天營業,他們家偶像連發微博都和他們工作室公關人員似的。
不過,蘇凡還是每天起床睜眼第一件事,都去宮冥家各個站子打卡。
這日她剛打開手機,就見群里的消息和爆炸了一樣瘋狂刷新,蘇凡愣了下,順手點了下鏈接——
富麗堂皇的西洋古堡大廳,燈光閃爍,衣香鬢影。
驟然間,巨大的吊扇斜飛而下,無數衣冠楚楚的賓客花容失色,失聲尖叫。
“哥哥!”
他們家哥哥溫柔的雙眸里也仿佛流露出一絲恐懼。
就在危機迎頭的一剎那,那個因為和哥哥跳舞,而被人嫌棄地稱‘媽媽桑’的女子,一躍而起,竟輕盈得像只小鹿,吊扇落入在她掌心,就好似在人手掌中起舞的蝴蝶。
蘇凡心口撲通撲通狂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