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英剛一走過去,差不多也就過了幾秒鐘,路虎車胎砰一聲爆開。
左右的行人都嚇了一跳,紛紛閃避。
司徒青蹙眉,神色變了變,站起身就向樓下走,謝海峰和孫冀生怕被留下要賬,趕緊跟上:“哥們…沒吃飽呢。”
路虎車嗖一下就飛馳而去,哪怕兩個車胎爆掉,居然跑得依舊不慢,只是搖搖晃晃地顯得十分危險。
前面的人流車流一下子亂了,閃避中追尾的,擦碰的一大堆。
幸好目前還處于小鎮繁華街區,車輛行駛速度最多也就二三十邁,即便追尾也沒出大事。
楊玉英立在小巷子里瞪眼:“…”
司徒青:“…什么情況?”
楊玉英搖搖頭。
她也不確定。
她現在只知道,目標就在那輛路虎中,而且正處于極端危險的狀態。
只看系統界面上紅得宛如滴血的顏色,就知道如果救援不及時,這目標恐怕就要變成死的。
司徒青:“死了會怎么樣?”
楊玉英:“我也不清楚。”
目標人物死去之后,是再另外找人附體,還是永遠消失在這個世上,無人能知。
司徒青額頭也不禁落下幾滴汗珠,兩步過去和楊玉英匯合,轉頭沖孫冀二人呼喊:“你們兩個直接去集合點,找不到地方問攝像,我有急事。”
說話間,他們就直接沖到道邊一輛車前面,把駕駛員和后面坐著的人往外一拉便上了車。
“跟節目組說,車暫借給我們。”
駕駛員:“…”
從后座上愣是讓扯下來的這位滿臉愕然:“他們怎么知道咱們是節目組的人?”
開車過來的時候,他都不知他們最終會停在此地,就算有人泄密,也泄不了吧。
“…嘉賓跑了?”
“快,快,聯系攝像。”
楊玉英和司徒青上車時,攝像也跟著追了上去。
作為一名合格的跟拍攝像師,他們跟過無數的嘉賓,根本就是條件反射,瞬間跟了上去。
楊玉英瞟了一眼,也很是無語,現在的人都有這么好的工作態度,太不容易了。
有攝像在,兩個人只能發微信交流。
此時,搖搖晃晃,看起來極度危險的路虎車上。
坐在后座上的年輕男子低垂著睫毛,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手。
他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
好像他正為陛下試吃點心,就忽然聽見天崩地裂一般的聲響。隨即便陷入黑暗中…
此時有另一個意識在他腦海中復蘇。
蘇夢北是皇城司培養的異人,天生經脈異常,不能習武,身體孱弱。
但有一點好處,他的舌頭很特別。
任何食物只要他嘗一口,就能嘗出里面都有什么食材,食物有一丁點不對勁,他也能吃出不對。
從小到大,因為他的舌頭,他吃了很多苦,受了不知多少罪。
剛出生,他就特別難喂養,經常寧愿餓死,也不肯吃飯,偏偏他也沒有生在大富大貴的人家,家境只是尋常,父母務農,不過是餓不死而已。
養他這樣的孩子,實在苦了爹娘。
要不是他五歲那年就遇到皇城司的人,那人心地好,又有耐心,聽他絕望地訴說便笑道:“這可不是罪過,是恩賜。”
那一年,皇城司帶走了他,撫養他長大,教導他知識學問,也培養他這條舌頭。
后來他就作為舌頭,當了陛下的試毒人。
皇城司其他人都覺得這個差事不好,可蘇夢北很喜歡,他尊敬陛下,陛下是個好人,待他也極好,雖然他只是個卑微的試毒察子,陛下卻親自教他讀書,讓他可以隨意出入翰林院看書,甚至還鼓勵他去考科舉,正經入仕。
只是他真的沒有那么大的野心,他喜歡盡己所能,幫陛下做事。
大順朝能臣干將無數,陛下不缺少人才用,而有他這樣的舌頭,又真正愿意效忠陛下,一輩子服侍陛下的人,才是寥寥無幾。
他還是給陛下當舌頭吧,畢竟,他的舌頭堪稱無可替代。
蘇夢北十七歲隨侍陛下左右,至今已有十年,在皇宮里度過了這漫長的時光,便是他本來急躁,也早養足了耐性。
此時,他一點點梳理記憶,雖然有些地方不明白,但大部分東西還是可以理解。
他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世界的蘇夢北。
陛下呢,陛下怎么樣了?
蘇夢北心中翻騰,不知陛下可平安無恙?
現在著急也無用,勉強收懾心神,蘇夢北仔細檢查腦海中另一個記憶,手微微一顫,驚駭不已。
此人竟然背主?
這個世界的蘇夢北是個退伍兵,后來應聘到謝家做司機,也兼保安。
大約就是和御前侍衛差不多的職務?
就在昨天夜里之前,謝家另外一個司機王平,暗中來找他,威脅他要協助王平綁架謝公子。
蘇夢北在進謝家之前,曾中過仙人跳,讓人拍下了不少不堪入目的照片,王平不知從哪里知道的此事,抓住這個把柄,便以此要挾。
且威脅他,說他已經被監視,若敢告密,不等他開口就必死無疑。
不光他要死,他女朋友也得死,連他姥姥都逃不過。
在記憶中,這個世界的蘇夢北有一個深愛入骨的女朋友,他特別害怕自己以前的事曝光,他女朋友是個眼睛里揉不進沙子的人,一旦知道,肯定要和他分手。
在蘇夢北看來,他寧愿死,也不愿意和女朋友分開。
于是,就答應了下來。
“女朋友?”
蘇夢北蹙眉,實在很難理解這樣澎湃到有點可怕的感情。
他也不是沒見過恩愛情侶,他的朋友,翰林院的司徒大人就有青梅竹馬的王小姐,雖未成親,卻彼此默契,只等婚期。
可要說司徒大人會為了王小姐背叛陛下,打死他,他也不信。
各種念頭一閃而過。
蘇夢北發現自己來的有點晚。
王平和另外兩個人已然綁架了謝公子。
蘇夢北:“…”
原主似乎在王平心中比傻子強不了多少,可以隨意揉圓捏扁,根本不怕這人不就范。
看原主平日里的言談舉止,還有和王平等人的交往,是挺蠢笨,膽子還特別小,性格缺陷很明顯。
真奇怪,這樣的人怎還能有機會到謝家工作?難道是因為長了一張很聰明的臉?
似乎是王平幫的忙!
謝家每一個重要人物,通常都配兩個司機,正副駕駛,萬一其中一個有事,還能有個替班的。
王平上一個搭檔辭職以后,他就自己選的副駕駛,正好挑中了原主。
蘇夢北都懷疑,王平是從選副駕駛的時候就開始籌謀這件事。
思緒漸漸整理好,蘇夢北心下發愁。
綁架的事,他是絕不能做,這豈不是約等于綁架皇子?
可是他自來孱弱,手無縛雞之力,想救人又談何容易?
記憶中,謝公子到是練過跆拳道。
跆拳道?
“媽的!”
車子忽然變得不受控制,司機王平猛地錘了下方向盤,不減速,反而提速。
謝公子右邊坐著的一綁匪,顯然也十分煩躁,忽然俯下身提起謝公子的衣領,盯著他的臉看。
“就是這張臉,就是這張臉!”
車子一陣晃動,謝公子猛地睜開眼,極冷靜地環視四周。
他相貌非常好,哪怕置身這般環境下,神色間也并無多少慌亂。
但這神色一下子刺激到右邊的綁匪,啪一巴掌,惡狠狠地甩在謝公子的臉上,隨即整個人撲過去,死死壓制謝公子,一拳錘擊對方腹部。
謝公子悶哼了聲,身體微微蜷縮。
司機王平皺眉,壓低聲音叱道:“不要急,咱們還得靠他拿到錢。”
蘇夢北一顆心沉下去。
王平和這些綁匪都不曾遮面,謝公子醒過來,他們也沒什么特別反應。
說明什么?
說明他們沒想讓謝公子活著。
還有自己…原主可能察覺不到,蘇夢北在宮中多年,又受訓皇城司,于細微處體察旁人的心思,本就是他的本能,都不必仔細思索回顧,便猜到蘇夢北是王平選好的替罪羊。
謝公子一死,他大概也只有死路一條。
“我不急。”
后座的劫匪深吸了口氣,“怎么會急?”
他順手從口袋里取出一把匕首,抵在謝公子的眼睛上:“我先挖他一只眼,送去給謝安,好讓謝家長長記性!”
蘇夢北臉色刷一下雪白。
他學過一點相人之術,這劫匪陰狠毒辣,恐怕真會下手。
一閃念,劫匪的手一動,便要刺下去,蘇夢北想也沒想,忽然伸手一扯謝公子,猛地撞開車門,抓著謝公子向下翻滾,骨碌碌就滾了下去。
王平大驚,車搖晃了幾下驟然停下,暴怒吼道:“蘇夢北!你怎么敢!”
他萬沒想到,這個膽小窩囊,腦子比黃豆大不了多少的蠢貨,竟會反抗!
事發突然,王平和另一劫匪本能地停車下去,回頭一看,周圍有不少行人車輛。
王平恨恨地呸了聲,轉頭便跑。
另一個劫匪卻不管不顧地撲出,一刀捅向渾身無力,癱在地上的謝公子,蘇夢北一回神,人已經擋在謝公子面前,只覺胸口劇痛,整個人都癱軟下來,鮮血噴出,染紅了衣服。
蘇夢北:“…”
“啊!”
周圍的行人乍見鮮血,登時驚得狼狽四散,誰也不敢上前。
楊玉英和司徒青也沒想到變故發生得這么快。
只見劫匪拔出匕首又要刺出,楊玉英不等停車,就推門下去一腳踢中旁邊的垃圾桶。
垃圾桶飛起來砸中劫匪,砸得對方一個踉蹌,司徒青飛奔過去,一腳又把劫匪踢開,扶住蘇夢北,扯下襯衫往他胸前一纏。
后面跟拍的攝影師。還有緊追其后的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全都傻了眼。
尤其是看到司徒青居然反應極快地跑過去救人,絲毫不顧忌危險,更是嚇得眼前發黑。
其他人不敢上前,工作人員慌亂中,連忙從旁邊超市抓起墩布,掃帚之類的東西就沖上去,齊齊出手把還要爬起來行兇的劫匪按住。
劫匪是挺可怕,但是,司徒青參加他們的節目呢,要是出了事,工作恐怕都會丟掉。
沒工作,老婆孩子喝西北風?
楊玉英掃了一眼蘇夢北,急聲問:“如何?”
“死不了。”司徒青蹙眉應道。
楊玉英松了口氣,抬頭看逃跑的劫匪,那人已經沖到拐角,向胡同里一鉆,就沒了影子。
密龍地形復雜,街巷縱橫,這人一旦消失,再追回來可是不容易。
司徒青舉目遠眺:“楊…從左面芙蓉巷穿過去,走對馬橋,獅山橋,過老街,快。”
楊玉英點點頭,起身進了芙蓉巷。
攝像師氣喘吁吁,累得頭暈眼花:“…跟,跟不上了。”
有這樣的速度,為什么不參加國家隊,為國爭光,勇創未來。
“沒事,那姑娘不是嘉賓。”
旁邊工作人員也氣喘吁吁地道。
攝像師一怔:“太刺激,呃,腦子抽筋呢。”
四分十五秒后,眾人遠遠看到楊玉英手里拎著個劫匪,一路走過石拱橋,身上衣衫已濕,神色卻從容輕松。
此時《跨界》節目組的一群人都已經在這兒集合,該處置的都處置好了。
救護車也已經趕到。
連劫匪帶傷患全部送上車。
司徒青低頭,一本正經地對蘇夢北道:“一只雞的戰斗力都比你強。”
又給醫護人員留了電話。
“要是患者死了,別忘了通知我一聲。”
醫護人員:“…”
在場的《曲有誤》劇組嘉賓們,節目組工作人員,《跨界》的主持人全都轉頭看過來。
孫冀小聲問:“司徒,受傷的那位,你認識?”
司徒青點點頭:“嗯。”
“仇人?”
謝海峰也小聲問。
司徒青大驚:“當然不是。”
蘇夢北的仇人只有想毒殺陛下的人,他怎么敢?
導演組那邊,導演的頭發都要掉光了,現在月亮都要升起來,嘉賓還沒有到達集合點,節目組準備的一系列入住前的環節通通沒辦法進行。
跨界的兩個主持人,孫涵和陸永指了指自己的耳麥,笑道:“導演組在發瘋呢,咱趕緊回集合點,洗洗睡吧。”
導演組那邊,一直到深更半夜看完了拍攝到的素材,才輕松些許。
回過神,導演到覺得今天這變故,不算壞事,即便不能拿這事大肆給他們節目組做宣傳,嘉賓救了謝公子,對他們來說也絕對不是壞事。
導演想了想,笑道:“謝安拔一根毫毛給咱們,咱們下次拍攝,就可以選一座豪華古堡給嘉賓們當起居住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