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靠著一顆四五個人環抱都抱不過來的大樹,或拿毛筆,或拿匕首,悶頭做題,做了半天,林官長嘆一聲:“哎!”
楊玉英和夏志明都不理他。
半晌,林官又嘆:“哎,哎!”
楊玉英瞥了他一眼。
林官幽幽道:“我想說,這些題做完了,我們要怎么帶走?好重的。”
夏志明:“…”
楊玉英花了足足一日,才刷完了眼前堆積成山的竹簡,抬頭吹出一聲清亮的呼哨。
不多時,樹林里就傳來一片窸窸窣窣的聲音,天南地北不知有多少狼狗竄過來,很快出現在楊玉英身前,雙腿前屈,慢吞吞趴下,只目光溫潤地看著她。
后頭兩個長平的師兄氣喘吁吁地追過來:“大毛,大毛。”
穿過樹林一看,正好看到楊玉英編好草繩,一一串上竹簡,再把竹簡掛在狗的脖子上,背上。
“不要掉了。”
“嗷嗚。”
大狼狗乖乖地叫了聲。
兩個師兄苦笑:“師妹,我覺得你將來若進書院,肯定得我們周師傅喜歡。”
周師傅負責長平書院的治安,平時的愛好就是養狗,養鳥,養馬,甚至還養了十幾頭大肥豬,每到年末,總要殺幾頭最肥的給書院先生和學生加餐。
他總說,但凡討他家愛犬喜歡的,必是好人,被他家愛犬追咬的,肯定是壞蛋。
像眼前這位,一聲呼哨,滿樹林的狼狗爭相拜見,那肯定是好人中的好人了。
楊玉英笑了笑,轉頭看林官偷偷把自己手邊的竹簡往她這邊推,也不生氣,認認真真答完題。
再看夏志明,人家答題的速度也不慢。她湊過去看了看,不禁心下贊嘆。
這些算術,物理,化學,天文,地理,無所不包的各類題目,她有龐大的數據庫,可做起來也并不覺得簡單,人家這位夏公子卻是答得簡單又精確,連字也寫得飄逸秀美,不愧是狀元之才。
再看看林官寫得寥寥幾道題,不禁失笑,這家伙的答案天馬行空,居然還能自圓其說,也不知考官們看了會是什么心情。
無論是什么心情,一行人被狗群簇擁,浩浩湯湯一路出考場。
其他考生面面相覷,頓時心生羨慕,再想想自己辛辛苦苦做完題還得背著竹簡翻山越嶺,心中更苦。
書院那群先生也是目瞪口呆。
復試的時長足足七日,楊玉英這三人組,不過三日就考完了,一干先生一邊改卷子,一邊思考評分。
“終試是不是應該難一點?”
事實上,終試再難也難不到哪里去,只是很累,還需要耐心而已。
一群上天入地找到各種題目,還得做題做得昏天暗地,哭爹喊娘,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考生,剛抱著竹簡送到書院,就又被客客氣氣領到了眉山山腰溶洞前。
眉山側面有溶洞天地而成,一洞套一洞,地下河潺潺流淌,終年滴水成冰。
河里有一種魚,名為羨魚,大的身長七八米,小的只有拇指大小,身上鱗片與石鐘乳同色,頭上生角,兇悍異常,速度極快,背生雙翼,能低空滑翔,終年生活在暗河中,味道鮮美,營養豐盛,是滋補佳品,可是極難捕捉。
長平書院的終試,就是在十天內捕捉一條羨魚,手持羨魚的考生就能進入面試環節,面試一過,便可入學。
師兄笑瞇瞇,簡簡單單地訴說完要求,一干考生嗚呼哀哉!
每年長平書院考核都有不同,很多時候都是復試刷人下去,第三關就是一過場而已,像今年這般,剛從復試的‘狼’嘴里逃出生天,做題做得恨不得死一死,又要進山下河,釣那勞什子魚,真是讓人頭痛!
“怎么可能?”
“我不會釣魚!”
“我根本不會水,不會游泳!”
雜七雜八的抱怨聲在溶洞里響起。
一身紅衣的鎮南王家小郡主趙芍藥,此時也不復光鮮亮麗,滿頭烏發凌亂,衣服破破爛爛,臉上花里胡哨,還有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復試這幾日吃的苦,她人生前幾十年加起來都有所不及,此時那位師兄的話一說完,整個人暴怒:“你們長平書院搞什么鬼?”
雖是地下河,卻是河流湍急,漆黑的水面幽森可怖,別說下水,在岸邊站一站,眾人都眼暈。
“還釣魚,這破地方哪里有魚?”
她話音未落,就聽一陣水流波動聲,旁邊兩個學生瞪大眼,猛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
考生們順著聲音看去。
楊玉英蹲在岸邊,手里拿著一個小小的琉璃盞,輕輕在水中攪動,只見浪花飛起,無數的羨魚在半空中滑翔,形成一片乳白色的魚云。
林官伸手把夏志明身上的斗篷拽下去,夏志明蹙眉瞪他,他也只當沒看到。
“美人,來來,弄幾條。”
楊玉英輕笑,琉璃盞在斗篷上甩了甩,幾個半固體的透明魚食落上去。
下一瞬,一大堆羨魚直接撲到斗篷里去。
好些考生呆住。
不少人腦子精明,顧不得其它,連忙撲過去抓魚。
“哎喲!”
不要看楊玉英‘釣’的時候,這幫魚個個傻白甜,換了別人登時魚尾,魚翼化為鋼刀利刃,打得伸手者哭爹喊娘。
一行人折騰了半天,水面重新恢復平靜,眾人眼睜睜看著楊玉英他們三個,一人拿了一條交差,然后——坐到鐘乳石上開始片成透明的魚片。
吃的還很香甜。
大家伙不死心,又沖到河里尋了半天,卻連片魚鱗都沒瞧見了。
不光是考生們無語,那長平書院的師兄也很無語。
他在長平書院呆了三年,這回真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另類的。
這姑娘用的什么作餌?龍肉不成?
其實就是游戲里釣魚用的餌,唯一的優點是,只要是魚,一定上鉤。
趙芍藥瞪著河面,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沖過去,對楊玉英道:“喂,你的魚賣不賣?”
楊玉英莞爾:“賣,一百塊一條,不還價。”
眾人:“…”
師兄:“…”
一個小時后。
長平書院通過復試的,出去楊玉英三人之外的七十九名考生,人手一條魚。
楊玉英賺了七千九百塊。
當然,大部分都是欠條,考生們不大可能來參加考核,還帶那么多錢。
不過她也沒想到,竟然所有人都愿意掏錢,一百塊可不是小數目。想想也是,這可是最終考核,如果能過去,長平書院百分百能進。
復試多么艱難,能堅持下來過關的只剩下這些人,大部分都淘汰了,堅持到現在,難道誰還會吝嗇那區區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