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程程沉吟片刻,又抬步去了小廚房。
她從櫥柜深處取出一包藥,盡數撒進煮茶的陶壺里。
清麗溫婉的眉眼中流露出不耐煩,“若不是為了哀家的孫子,哀家才懶得管你倆這檔子破事。大雍的江山只能是我孫子的,旁人想都別想!”
一個時辰后,小宮女戰戰兢兢地領著蕭廷琛踏進冷宮。
蕭廷琛吩咐隨駕都在宮外候著,自個兒把玩著扳指往薛程程的宮殿走,淡淡道:“她果真病重?”
“這個…”小宮女滿臉惶恐,“皇上過去就知道了。”
“嘖,朕就知道她又在說謊。”蕭廷琛冷笑,桃花眼里藏著涼薄寒意。
若有可能,他倒是希望薛程程趕緊死。
踏進明亮光華的宮殿,沒見薛程程在這里,倒是看見蘇酒正坐在搖籃邊哄蘇小狗。
他挑了挑眉。
蘇酒也愣住,待反應過來,又下意識垂下頭。
指尖捏著燃燃的盤扣,一股心酸無端漫上心頭。
她勉強維持住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體面,平和道:“皇上今兒怎么來冷宮了?”
“聽聞薛氏病重,特意過來瞧瞧。”
蘇酒:“太后身子還不錯,許是你聽岔了。”
蕭廷琛一步步走到她身邊,“你就沒什么想問朕的?”
蘇酒抿了抿唇。
她有千言萬語想問他,為什么要讓別的女人生下孩子,她在他心里究竟還有沒有分量,讓她頂著別人的容貌和身份生活又是為什么…
可她不敢問。
她害怕聽到答案!
沉默很久,她輕笑,“與皇上朝夕相處,你的一切我都了解,又有什么可問的?”
蕭廷琛眼里那抹期待便黯淡了些。
他以為,蘇酒好歹會吃醋會鬧,會質問他姜玉碟究竟是怎么回事。
卻沒料到,她竟然如此安靜…
胸腔里蔓延出不滿,他把玩著墨玉扳指,似是漫不經心地提起:“朕膝下得了位公主,賜名玉碟。玉碟是一種品類的白梅,‘冰雪林中著此身,不與桃李混芳塵’,寓意著冰清玉潔和高貴出眾。妹妹以為,這名字如何?”
蘇酒抱著燃燃的小手越發收得緊了。
她的兒子是自己取的名字,花月姬的女兒卻能得蕭廷琛賜名…
想想心里就堵得慌。
她低垂眼睫,嗓音輕飄飄聽不出喜怒哀樂,“皇上喜歡就好。”
說著話,小宮女捧著漆盤過來,恭敬地給蕭廷琛上茶。
蕭廷琛不緊不慢地吃兩口茶,“公主乖巧可愛,很討朕的歡心。妹妹沒事可以去南袖宮抱抱,你該喜歡的。”
蘇酒捏住燃燃的小手手。
小家伙的手白白嫩嫩,手背上還有幾個小窩窩,實在可愛。
她望一眼蕭廷琛,試探道:“皇上既然來了,不如也抱抱燃燃?燃燃他很喜歡你。”
“又不是朕的種,朕抱他做什么?”蕭廷琛嗤笑,“妹妹真是糊涂。”
蘇酒失落。
她恪守信義,無法告訴蕭廷琛燃燃的身份,可他就不能看在她的面子上,也給燃燃一點溫暖?
將來才不至于在真相大白時,遺恨后悔…
她琢磨著,對面蕭廷琛晃了晃茶盞,玄月眉微微蹙起。
剛剛只顧著觀察蘇小酒有沒有吃醋,如今回過神,才察覺茶水有異。
他放下茶盞,松了松錦袍圓領。
渾身滲出一層細汗,就連心跳都漸漸失常。
暗欲縱生,眼前的少女看起來十分可愛清媚。
他很清楚這代表著什么。
蘇酒現在也不愿意和蕭廷琛共處一殿,于是將燃燃放進搖籃,起身道:“皇上若是沒別的事,我先告退。”
剛邁出半步,蕭廷琛突然牢牢拽住她的細腕。
蘇酒怔忡回眸,男人的桃花眼腥紅可怖,“你也學人爭寵?”
他很喜歡蘇酒為他爭風吃醋,也很喜歡蘇酒與其他女人爭寵。
但這不代表,他樂意被她下藥。
他肌膚滾炙,蘇酒下意識想掙開,卻被男人掐著細腰抱進寢殿。
她被重重扔在榻上,疼得骨頭都要散架,還沒來得及坐起來,蕭廷琛已經掐住她的面頰,“蘇酒,朕不喜歡下藥和巫蠱那套!”
歷代帝王都希望后宮安寧。
下藥爭寵、巫蠱詛咒都屬于最骯臟陰私的手段,稍微愛惜臉面的正經妃子是絕對不屑一顧的。
可是蘇酒,他最愛的女人,竟然也學了這一套!
無邊煩躁從四肢百骸涌出,他腦海中掠過很多畫面,鬼獄長城失守,鶴城二十萬精銳被坑殺,息城十萬百姓將士全滅,姜老頭萬箭穿心而死,姜言蹊和姜衍之雙雙陣亡…
他本就為國事煩惱,偏偏這個死女人還不消停!
蘇酒怔怔望著上方的男人。
桃花眼猶如血刃,視線攝骨宛如極北之地的風雪。
帝王威壓暴露無遺,隨意一個眼神就令她不敢動彈。
她從沒見過這般暴怒的蕭廷琛!
她連聲音都染上幾分怯意,“我,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不明白?”
蕭廷琛居高臨下。
藥勁兒上來,他額角細汗不停滾落,雙眼赤紅可怖。
他只覺自己的腦子就要炸掉,于是面無表情地解開腰帶,“朕今日就叫你明白個夠。蘇酒,這都是你自找的!”
從晌午到黃昏。
寢殿里傳出女孩兒撕心裂肺的凄慘叫聲,到后來那聲音化作綿綿不絕的哭泣求饒,儼然是對蕭廷琛怕到了骨子里。
到最后,連求饒聲都沒了,只余下軟榻的吱呀聲響。
薛程程坐在偏殿。
她神情平靜地吃著晚膳。
失策了…
她到底沒真正混過后宮,爭寵似乎并不是這種爭法,到底是她失策了。
不僅沒幫到燃燃,還把蘇酒搭了進去…
不過小夫妻嘛,那種事不是越做越恩愛?
蕭廷琛衣冠齊整地從寢宮出來,已是月上中天。
迎面的夜風透著些微涼意,吹醒了他剛剛的憤怒和暴躁。
他沉默地撣了撣繡金龍紋袖口。
一道修長人影悄無聲息地從黑暗中踏出,“皇上寵了她多日,也該開始實行咱們的計劃了。鬼獄的人囂張跋扈,總得舉中原之力,給他們點苦頭嘗嘗。”
琉璃宮燈輕曳,來人笑容和煦如春風,一襲道袍清冽如玉,正是宿潤墨。
蕭老狗:蘇酒她老想勾引朕,還給朕下藥,不知廉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