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袍破碎,他渾身鮮血淋漓。
目光落在廢墟邊,墨綠色的玉璽滾在角落,因為蒙上灰塵所以看起來格外臟污。
桃花眼染上無邊黑暗,他面無表情地撿起玉璽。
似是若有所感,他回眸望向遙遠的城外山巒。
漆黑的山巒在天際處勾勒出墨色畫卷,些微燈火在山巔點燃,那個女人大約正和顏鴆在溫暖舒適的塔樓之中親親我我。
他收回視線,抱緊了玉璽,搖搖晃晃朝護城河而去。
他走后不久,十八名受了重傷的暗衛踉蹌著爬出廢墟。
他們受了很嚴重的傷,剛爬出廢墟就倒地不起,任由接應的侍衛把他們抬上擔架。
為首的男人顫抖地從懷里掏出一只琉璃小瓶。
小瓶里盛著新鮮血液,正是打斗中從蕭廷琛身上得來的。
他把琉璃小瓶塞給侍衛,便筋疲力盡地閉上了眼。
天色熹微。
蘇酒迷迷糊糊被顏鴆抱進馬車,隱約聽見車外馬蹄聲聲,還有軍隊行進時鎧甲刮擦的聲音。
她睜開眼,“這是要去哪兒?”
顏鴆在她身邊坐了,給她倒了一盅熱茶,“去天水。”
“天水?”
蘇酒記得那里是南疆最南端,也是裴卿城的地盤。
她蹙眉,“大雍和南疆正在交戰,燃燃也還在蕭廷琛手上,現在去天水做什么?”
更何況她和蕭廷琛的問題并沒有解決。
馬車很寬大,車廂猶如華貴的閨房,所有陳設一應俱全。
顏鴆取了一只盛著溫水的銀盆,親自擰干毛巾為少女擦面,“小酒身體里有著南疆的皇血,卻因為在中原長大,對南疆歷史一無所知。”
“我在書上讀到過——”
“正史向來是勝利者書寫的,”顏鴆打斷她,“真實性又有幾分?”
蘇酒自己拿過毛巾,安靜地等他說下文。
“百年前南疆動亂,諸侯掀起烽火,南疆皇族被迫隱世不出。發動叛亂的正是各路諸侯王,他們想要離開南疆,想要前往中原和陰陽鬼獄。”
蘇酒不明白,“他們是諸侯王,難道還沒有離開國境的權力?”
“縱便我如今身為帝君,也仍舊沒有離開國境的能力。”顏鴆快速笑了下,弧度極為平靜蒼涼,“南疆的諸侯王被皇族詛咒,永生永世不得離開國境。雖然過去上千年,但那個詛咒依舊有效。”
蘇酒更加不明白了。
據她所知,詛咒、占卜之類的玩意兒都是陰陽家所擅長的,南疆皇族又不是陰陽家,怎么可能懂得這些秘法?
更何況皇族為什么要詛咒那些諸侯王?
顏鴆繼續道:“我們這些諸侯王的先祖其實是同一人,他來自何處已經無從知曉,但他在戰場上殺人無數,為南疆立下了赫赫軍功,因此才被當時的女帝冊封為王侯。
“可惜好景不長他兇相畢露,說來慚愧,他竟是個兇神惡煞、無惡不作之人。因為國內不再有戰爭,所以他隨意殺戮平民,甚至把豢養的各種毒物隨意丟棄在南疆的土地上。如今南疆境內毒物橫行,他居功至偉。
“他不僅在南疆境內胡作非為,甚至跑到別國疆土草菅人命。南疆被當時的各大王國興師問罪,女帝礙著那位先祖曾立下赫赫戰功,終究沒忍心取他性命。
“她請術士給他下了詛咒,詛咒他和他的子孫生生世世不得踏出南疆半步,以此作為給諸國的交代。先祖本人更是被囚禁在天水萬毒窟,余生不得離開那個地方。”
故事很長。
蘇酒沉浸在這段塵封的歷史之中,等他講完了依舊捏著毛巾出神。
顏鴆從食盒里取出熱騰騰的花卷和水晶蒸餃,“黎明時叫侍衛去城里買的,小酒將就著吃一點果腹,等到了下一座城鎮再給你弄好吃的。”
蘇酒沒什么食欲,“咱們現在去天水,莫非是要解開那個詛咒?”
“是。”顏鴆把盛滿鮮血的琉璃小瓶拿給她看,“世世代代的先祖鉆研過各種古籍,據說使用真龍之血才可以解開那個詛咒。雖然不知是真是假,但總歸值得一試。這是蕭廷琛的血,我的暗衛拼盡性命才拿到手。”
蘇酒目光復雜。
寒風吹開垂紗窗簾,她看見那些諸侯王騎在馬上,性情古怪罵罵咧咧地爭執著毒物的第一千零一種炮制方法。
“瞧著光鮮,其實都是可憐人。”顏鴆嗓音淡漠,“這么多年來,南疆環境惡劣危險,處處都是防不勝防的毒蟲毒草。有條件離開南疆的富家商賈早已舉家搬遷,沒有活人愿意來我們的國度,就連走遍五湖四海做生意的商賈都不肯踏足南疆國境。”
蘇酒贊同地點點頭。
南疆蔽塞落后,若非毒霧和池沼形成的天然屏障,早就被其他國家吞吃干凈了。
顏鴆認真地執起蘇酒的小手,“我想和小酒一起離開這個國度。我知道你小時候在江南長大,我愿意帶你重回江南,去看看杏花微雨、脂粉金陵。但凡你想去的地方,我都愿意陪著你。我對小酒的喜歡從不亞于蕭廷琛,但凡他能為你做的我也能做,他做不到的我也會拼命做到。”
男人面容英俊,天生的斷眉令他有種凜冽冷峻的氣質。
但他狹眸里卻盛著不容忽視的深情,令他整個人都溫柔起來。
杏花微雨,脂粉金陵…
蘇酒是心動的。
對那種平和的地方有種天生的向往,她似乎生來就喜歡安穩寧靜的日子。
但是…
她垂下眼簾,慢慢掙開顏鴆的手。
“顏鴆,我——”
話未說完,一騎快馬突然疾馳而來。
心腹侍衛挑開窗簾急切稟報:“王爺,大雍五十萬大軍兵臨靖城之外,揚言要在半日內攻下靖城!”
顏鴆無動于衷。
捻了捻指間的扳指,他淡淡道:“吩咐車隊加快速度,務必星夜兼程趕往天水。”
“是!”
心腹立即去辦。
蘇酒不敢置信,“你不管南疆的死活了?!如果你們都走了,誰來主持那場戰爭?說好了南疆決不投降,可你們棄城而去,與投降又有什么區別?”
我需要整理一下我的細綱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