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廷琛面露討好,把那枝蓮花塞蘇酒懷里,“送給你,新鮮的。”
他小心翼翼退到門口,繼續在門檻上盤膝而坐。
蘇酒不可思議。
她叫他滾他就滾?
蕭廷琛什么時候這么聽話了?
她只當沒看見他,開始清掃鋪子整理貨架。
然而她很快就發現,蕭廷琛實在是個甩不掉的麻煩。
他坐在門檻上,黑著一張臉,渾身都是喪氣,根本沒有客人敢登門!
她一手叉腰一手拿著掃帚,恨不能朝他后腦勺來一掃帚,“蕭廷琛,我還要做生意,你能不能走開?!”
“我又沒妨礙你…”
“你坐在門口哭喪個臉,哪個客人敢上門?!”
男人:“哦。”
蘇酒:“…?!”
什么是“哦”?!
蕭廷琛趕在她發作前,回頭道:“那我幫你招攬生意。”
他的桃花眼亮晶晶的,滿是小心翼翼的討好。
蘇酒皺眉。
她覺得如果蕭廷琛有一條尾巴,一定會迫不及待地沖她搖起來。
蕭廷琛終于不再哭喪個臉。
每逢有姑娘上門買香,他會笑得千嬌百媚、風姿卓絕,“喲,好標志的姐姐,瞧這皮膚白的,快里邊兒請!”
輕佻的語氣,叫那些姑娘家害怕得緊,還以為這是什么無良黑店,互相拉扯著跑遠了。
蘇酒快要被他氣死!
她抄起掃帚,瘋狂想打蕭廷琛,卻被白露死死拽住。
白露害怕不已,“小姐三思!主子現在好歹也是四皇子,皇上的親兒子,皇上都舍不得打,你怎么敢打他?!”
“我就是想打他!”蘇酒委屈得紅了眼,“我跟著他倒了多少霉,我做點生意還要被他欺負,他就是見不得我過得好!”
蕭廷琛也委屈。
他坐在這里,是真心想挽回蘇酒的呀。
半日偷閑正熱鬧著,谷雨快馬趕來。
他面色冷凝,朝蕭廷琛拱手,“主子,甘露街那邊出事了!八皇子府昨夜起了大火,八皇子和趙舞陽雙雙葬身火海。今早容徵前往調查,查出是趙舞陽自己放的火。您要不要去瞧瞧?”
“不去。”
蕭廷琛一點也不感興趣。
他想守著蘇小酒,守到她回心轉意為止。
他不去,蘇酒卻很想去。
她交代白露和霜降看好香鋪,剛走到街上,就察覺身后多了個尾巴。
回眸,蕭廷琛跟在她三步之外。
她皺眉,“你不是不去嗎?”
蕭廷琛實誠,“我想跟著你。”
蘇酒知道自己趕不走他,只得憋著氣由他尾隨。
來到八皇子府,從前富麗堂皇的府邸早已化作漆黑廢墟。
四周不少人圍觀,對著廢墟指指點點:
“聽說八殿下自打知道自己不是皇上親生的,娶的王妃還是同父異母的姐姐,就徹底瘋了!”
“是啊,每天都能聽見他唱戲,就昨兒夜里暴雨,也還能聽見他在雨里唱呢!咿咿呀呀也不知唱的什么。”
“也是可憐人…”
蕭廷琛望向蘇酒。
小姑娘面容平靜,提起裙裾踏進廢墟之中。
容徵帶著手下官員正在翻撿,瞧見她過來,不禁伸手阻攔,“蘇妹妹,那邊停了尸體,都燒焦了,嚇人得很,你還是別去看了…”
蘇酒推開他。
她走到廢墟中間的空地上。
地面停著三具尸體。
蘇酒猜測,應當是趙舞陽、元敏和謝榮致的。
她指了指其中兩具,“容大人,能不能把他們交給我?”
蕭廷琛插嘴,帶點討好的意思,“不必求他,我去告訴皇上,讓他把尸體給你。”
蘇酒懶得搭理他,只望向容徵。
容徵笑了笑,“當然可以。”
于是蘇酒請了人過來,把趙舞陽和謝榮致的尸體火化后,送回金陵安葬。
她記得那日梨園,她對趙舞陽許下的承諾。
——八皇子妃大恩,來日必當相報。
在扳倒趙家、救出蕭廷琛的事情上,趙舞陽出了大力。
她當為她埋骨相報。
處理完這邊的事,容徵送蘇酒離開這片廢墟。
他瞥了眼尾巴似的跟在后面的蕭廷琛,溫聲道:“蘇妹妹聽著聲音有些啞,莫非昨夜淋了雨?”
蕭廷琛挑眉,桃花眼噙著涼幽幽的笑意。
這廝哪壺不開提哪壺,擺明了是要離間他和蘇小酒的關系。
蘇酒淡淡道:“與容公子無關。”
容徵聲音越發溫柔,“我那里有些治療風寒入體的好藥,待會兒讓人給蘇妹妹送去。蘇妹妹身子本就弱,未免養成大病,可不敢隨意怠慢。”
蕭廷琛瞪著他們。
他其實有些明白,為何當初蘇酒和容徵在一起時,被長安城那么多人稱贊金童玉女、天生一對。
因為他們氣度相似,都同樣溫潤如玉。
一看,就是斯斯文文的世家讀書人。
而他呢,自打出了金陵城,就不耐煩地把那層偽善的皮囊扯了下來。
對付朝中官員時,手段要多兇有多兇。
他越想越吃味,忍不住道:“本殿那里也有良藥,不勞煩容公子出手。”
容徵駐足。
他慢慢轉身,盯向蕭廷琛。
蕭廷琛也盯著他。
良久,容徵關切道:“四殿下頂著臉上的烙字四處轉悠,也不嫌丟人?容某那里正好有些祛疤的奇藥,不如給四殿下送一些?”
蕭廷琛也笑。
他語調輕松閑適,“容大人親自烙上去的字,美得很,本殿怎敢輕易去掉?每日早晚攬鏡自照時,也好借此提醒自己,曾在容大人手上吃過怎樣的虧不是?將來報復起來,才更有意思呢。”
這么說著,那雙彎起的桃花眼卻深沉陰郁。
他一刻也不曾忘記容徵干的好事。
兩人無聲地對視,旁邊的蘇酒卻有點尷尬。
這兩人,一個從權門庶子化身皇族后裔,一個從丟官棄爵到東山再起,都是城府深沉玩弄權勢之人。
他們之間不死不休,卻把她卷到中間,令她進退兩難。
她悄悄后退,只想趕緊離開這種是非之地。
熟料剛退后兩步,宮里突然來了傳旨的太監。
不僅宣蕭廷琛進宮,還宣蘇酒一起進宮。
少女輕輕咬住下唇,鹿眼復雜。
昨夜她和蕭廷琛在夜市里鬧出那么大的動靜,她不覺得這個時候皇上宣她進宮有什么好事。
她揪著襦裙系帶,偷偷瞄一眼蕭廷琛。
狗男人如今是皇帝的心頭寶,無論出了什么事,都有皇帝護著兜著。
鬼知道皇帝是不是要為他做主,數落她不知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