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穿過游廊。
游廊對面,蕭鏡貞帶著侍女滿臉晦氣地吹風。
自從趙舞陽嫁進太子府,太子就沒碰過她一下!
真是氣死她了!
她拽著繡帕,突然注意到蕭廷琛和蘇酒。
她挑了挑眉,“雍王這是做什么?他和蘇酒不是名義上的兄妹嗎?”
侍婢小聲:“側妃娘娘有所不知…”
她把御花園抱廈的事情說了一遍。
蕭鏡貞笑得合不攏嘴,“和容徵睡了?還被那么多人看見?活該!這種小地方來的女人,除了仗著姿色攀附權貴,再干不出其他事。和顧樨那個老女人一路貨色,就知道勾搭男人!”
她磕著瓜子兒,想起什么又道:“你前些時候去祿豐錢莊存銀子,不是說看見蘇酒了嗎?”
“是呢,她在祿豐錢莊還錢。奴婢問過掌柜,據說陸國公府欠祿豐錢莊不少銀子,她還了一部分,還欠著十萬兩雪花紋銀呢!”
蕭鏡貞眼眸微動,“你去祿豐錢莊,告訴掌柜的…如果他不答應,你就用銀錢賄賂他。”
寒風凜冽。
女人陰氣森森的話,盡數湮滅在寒風里。
蕭廷琛把蘇酒帶回了炎興街的小別院。
蘇酒洗了七遍澡,皮膚都搓紅了,仍然覺得不夠。
她實在記不起她和容徵之間發生了什么,但元帕上的血卻是真實存在的。
她抱住自己蜷縮在浴桶中,哭得不能自已。
屏風外,蕭廷琛默然而立。
他倚在門邊抽煙,因為抽得太兇,最后整個屋子都籠罩著煙草味兒。
長夜寂靜,耳邊反復回響的,是女孩兒脆弱卑微的抽噎。
男人越來越不耐煩,最后隨手把煙槍往腰間一掛,罵了句“操”,抬步離開小別院。
驚蟄端著宵夜過來,撞見兇神惡煞的自家主子,連忙道:“爺,您要去哪兒?小的去夜市上給您和小姐買了宵夜呢!”
“殺人!”
“呃…”
直到下半夜,蘇酒才從浴桶里出來。
她昏昏沉沉地爬到榻上。
焱石鑄就的床榻,天生就有一股暖意,浸潤到她的四肢百骸,慢慢鎮住了體內流竄的寒毒。
蘇酒很快睡著了。
一夜到天明。
大半年以來,她幾乎每天早起晚睡侍弄香鋪,因此雞還沒叫,她自然而然就醒了。
下意識望了眼窗外天色,還好,時辰尚早。
她正要起床,卻覺身上壓著重重的東西。
定睛望去,蕭廷琛趴睡在自己身側,一條勁瘦有力的大長腿壓在自己腰間,一只手緊緊摟著她的…
她猛然坐起,“蕭——”
還沒喊完,就看見男人眼底沒休息好的青黑色。
他手臂上有傷,雖然草草包扎過,但血液仍然從紗布里滲出,瞧著怪嚇人的。
她咽了咽口水,輕手輕腳地下床更衣梳洗。
站在檐下糾結片刻,她終于下定決心今天上午不去店鋪。
她來到小廚房,花時間做了幾個精致的家常小菜,又煮了蕭廷琛愛吃的醬汁牛肉面。
醬汁是她現調的,香濃醇厚,他一直都很喜歡。
她把小菜和一大碗牛肉面放在托盤上,送到了寢屋。
蕭廷琛已經醒了。
他披著外裳坐在榻邊,眉目深沉地盯著她,“我以為你走了。”
蘇酒沒搭話,把托盤放到桌上,又捧來沾了鹽的柳條叫他凈牙。
男人凈完牙,蘇酒打了溫水過來,“洗臉。”
“替我洗。”
男人聲音嘶啞,含著濃濃的起床氣。
蘇酒仔細給他洗了臉。
蕭廷琛坐到桌邊吃面,好看的桃花眼低垂著,含糊不清道:“我昨晚去了容家。”
蘇酒愣了愣。
“本來打算殺了容徵,只是容家侍衛太多,沒能得手。”
他低估長安世家的底蘊了。
蘇酒望了眼他受傷的手臂,有些別扭地挪開小臉,“你不用為我報仇。我自己的仇,自己會報。”
男人大口吃著面,發出“吸溜”、“吸溜”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響亮。
蘇酒有點兒嫌棄,“你能不能吃的文雅點?”
蕭廷琛吃完面,把湯底也喝了個干凈。
他不以為意地擦擦嘴,“上了戰場,才知道所謂的文雅都是不值一提的鬼玩意兒。打仗的時候,有碗面吃就不錯了,還管吃相文不文雅?世家貴族的文雅,全是邊疆士兵用性命換來的。”
他說得云淡風輕,蘇酒的心卻一陣陣揪著疼。
這大半年,蕭廷琛過得也不容易吧?
蕭廷琛又開始吃小菜,“雖然昨晚沒能殺掉容徵,不過我燒了容家的府邸。”
蘇酒:“…?!”
蕭廷琛掀起眼皮看她,“我這么厲害,你要不要以身相許?”
蘇酒又別過小臉。
她不自然地摸了摸手背,沉默地轉身離開。
“蘇小酒,你也太沒良心了吧?!”
身后傳來蕭廷琛大大咧咧的叫嚷。
蘇酒跨出門檻,聲音低得自己都要聽不見:
“我很臟。”
她消失在門邊。
蕭廷琛握著筷子的手微微發抖。
良久,才假裝沒聽見,繼續吃菜。
直到蘇酒離開小別院,男人才抬手捂住雙眼。
慘白的冬陽從花窗外灑進來,籠罩著他。
“我不介意啊。”
他聲音很輕。
蘇酒渾渾噩噩來到自己的香鋪。
昨夜宮中之事已經傳開,就連市井之人看她的眼神,都和平常不一樣。
她仿佛未曾察覺,剛打開鋪子的木門,忽然有一隊人氣勢洶洶地從街頭走來。
他們圍在半日偷閑外,為首的男人穿著錦繡、富態畢現,正是祿豐錢莊的掌柜。
他捻了捻胡須,皮笑肉不笑,“蘇姑娘,陸國公府欠我們錢莊的十萬兩白銀,究竟什么時候還?”
蘇酒轉向他們,“借據上標明了借款期限為五年,掌柜的突然上門催債,恐怕不妥。”
她穿水青色襖裙,坦坦蕩蕩地立在陽光下。
眼睛里閃爍的,卻是思量。
借據上的還款日期寫得明明白白,祿豐錢莊的掌柜會突然上門催債,必定是背后有人授意的緣故。
有人想對她落井下石。
腦海中閃過一個個人名,沒等她想清楚,掌柜的已經冷笑連連,“還賬日期確實是五年后,可蘇姑娘名聲盡毀,在長安城里的信譽可不怎么樣。我們要求你提前還債,又有何不妥?”
圍觀的百姓漸漸多了起來。
他們望向蘇酒的眼神充滿奚落和輕賤,紛紛附和祿豐掌柜的話。
甜不甜??寫的時候快把我自己感動哭了,狗男人太暖了。我需要一個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