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受…
寢殿幽深,蘇酒躺在帳中,雙手抓著衣領,難耐地扭動身體。
她身中寒毒,一到冬夜就非常難熬,就算滿屋子堆滿炭火,也依舊痛苦。
可是現在體內仿佛有一團火焰,燃燒著她的四肢百骸,似乎要把她化作灰燼。
容徵立在帳外。
清潤的面龐上噙起微笑,他一件件脫掉外裳,上了那張床榻。
“蘇妹妹,你別怕,我會幫你的…”
男人目露憐惜。
他看見那張清麗溫婉的小臉痛苦地皺成一團,小手緊抓衣領,微啟的唇瓣濕潤嫣紅,誘人至極。
他伸手,替她慢慢除掉外裳。
未央宮的小太監到底資歷尚淺、不會做事,唯恐蘇酒出事,嚇得三魂丟了六魄,著急忙慌地滿皇宮搬救兵,到處訴說蘇酒被容徵帶走的事。
他是出于好意,可在旁人聽來,卻分明內有隱情。
畢竟,誰不知道蘇酒和容徵過去那檔子破事兒?
太極殿一名貴婦笑道:“容夫人,要說你們容家和昔日的陸國公府可真有緣,這都退婚了,你兒子卻仍然跟蘇酒攪合在一塊兒…”
容夫人臉色發冷,“不要臉的狐媚子,只知道纏著我家徵兒!我家徵兒分明已經有心上人,她怎么有臉的?!”
“心上人?”
旁人不解。
等看到元拂雪乖巧地為容夫人添酒時,那些人心里頓時明鏡兒似的。
西北肅王每年冬天都要來京述職,他的掌上明珠元拂雪前些年恰恰看上了容徵,曾放話非容徵不嫁。
肅王手攬西北軍權,容家想和他們家聯姻,再正常不過。
貴夫人們對視幾眼,立即出聲恭維。
容夫人攬著元拂雪,溫聲道:“我家那個孽障,雖然不解風月,卻也知道禮義廉恥,定是蘇酒拐騙了他。走,我帶你去找他們。我知道徵兒在宮中時,最喜歡去御花園的一座抱廈。”
元拂雪溫順點頭。
一行貴婦千金好奇不已,紛紛跟著離開太極殿。
穿過宮中蜿蜒冗長的游廊,她們終于來到御花園。
游廊盡頭的抱廈點著燈火,屋門緊閉,看不出里面是個怎樣的光景。
容夫人大步上前,“徵兒!”
暖帳里,容徵替蘇酒解衣的動作頓了頓。
他瞥向帳外,隱約可見花窗外人影攢動。
男人挑了挑眉尖,不動聲色地取出張白帕,咬破手指,滴了幾滴血在上面。
他把帕子放在蘇酒身下。
做完這一切,容夫人已經不耐煩地推門而入。
她拉開帳幔,雖然早已料到這一幕,卻仍舊無法接受,“徵兒!你…你讓拂雪如何自處?!”
元拂雪已經踏進抱廈。
她白衣勝雪,站在燈火下清清冷冷。
十五歲的少女已過及笄之年,容貌如同盛開的白蓮,身姿窈窕飽滿,已經初具幾分女人味。
她冷凝著床榻。
蘇酒身下的被褥皺巴巴的,隱隱約約露出一張白帕。
她上前抽出那張白帕。
帕子上暈染開血滴,梅花般荼蘼艷美。
元拂雪胸口起伏得厲害,因為肌膚太白的緣故,就連手背上的青筋也格外醒目。
她扔掉帕子,抬手就去扇蘇酒耳光。
卻被容徵握住手腕。
容夫人快要窒息崩潰,忍不住怒斥,“徵兒!”
元拂雪喘著氣,不敢置信地盯向容徵。
男人眉目清潤,猶如山澗明月。
她幼時隨父王進京述職,只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好看又有才華的男人,這么多年過去,始終不改初心。
可是現在…
這個男人竟然喜歡上了別的女人,甚至還不準她動她!
兩人僵持間,蘇酒的意識逐漸回籠。
身體依舊難受。
這種難受如跗骨之蛆,侵蝕著她的五臟六腑、四肢百骸,比生病更加難以忍受。
額頭沁出冷汗,她余光瞥見元拂雪手里的帕子,又望了眼目前的處境,瞬間明白發生了什么。
她的腦子轟然炸響,小臉慘白慘白。
怎么會這樣?!
皇后的那杯酒…
少女顧不得悲傷,懷著滿腹仇恨,只想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她艱難地穿好衣裳,剛離開出床榻,雙膝一軟,猛然栽倒在地!
容夫人怒火沖天,沖過來揪起她,朝她臉就是一巴掌!
“果然小地方來的女人就是沒教養,皇宮這種地方,你也要勾搭男人!蘇酒,離了男人你不能活是不是?!”
她極盡辱罵。
蘇酒扶住圓桌,才堪堪沒摔倒在地。
烏漆漆的長發略有些凌亂,幾縷發絲遮住了慘白面容,她捂著臉,抬眸之間,昔日清潤水靈的雙眸鐫刻上濃烈恨意。
圍觀的貴夫人和千金們忍不住七嘴八舌低聲議論:
“瞧她那眼神,自己犯了錯,還敢恨容夫人!”
“就是!勾引男人不知廉恥,清白身子都沒了,簡直丟盡咱們女兒家的顏面!”
“聽說半日偷閑的香鋪就是她開的,今后我可得叮囑府里管家,再不可從那里購買香藥。我嫌臟!”
還有不少貴夫人,低聲叮囑自家女兒,不許她們和蘇酒認識交往,不許她們學蘇酒的行徑。
蘇酒閉了閉眼。
片刻后,她冷眼盯向容徵,“今夜之事,希望容公子給我一個交代。究竟是我勾引你,還是你居心叵測。”
容夫人冷笑,“蘇酒,你還知道‘臉’字怎么寫嗎?我家徵兒光風霽月,是長安城有名的君子!不是你勾引他,他會主動占你便宜?!笑話!”
所有人的注視中,容徵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衣衫。
他下床穿靴,淡淡道:“這件事已經發生,蘇妹妹再追究是誰的過錯,沒有任何意義。為今之計,是我盡量彌補蘇妹妹。你放心,我不會白占了你的身子。”
是誰的過錯,沒有任何意義?!
蘇酒氣極反笑。
君子?
容徵他分明連男人都不是!
元拂雪揪住容徵的衣角,漂亮的大眼睛里滿是淚水,“容徵哥哥,那我呢?你要對她負責,我算什么?!你娘都說了,愿意和我父王結為姻親!”
她出身西北權貴,父親手握兵權,郡主身份非常名副其實,所以性格張揚跋扈,獨斷專行。
容夫人暗罵自己兒子沒眼色,壓低聲音道:“徵兒,別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