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德院用罷晚膳,蘇酒與蕭廷琛一道去松壽院給老太太請安。
兩人踏進松壽院廳堂,看見謝家大少竟然也在。
姿容雅致的年輕人,穿品藍錦袍,一言不發地跪在廳下。
側臉滿是堅定。
蘇酒詫異,這是…
什么情況?
正疑惑時,老太太輕撫過茶沫,冷淡出聲:“再過兩日,佩蘭就會遠嫁姑蘇。你求我,也是無用的!”
謝榮致仍舊跪在那里,“蕭老太太,我與佩蘭兩情相悅,兩年前你拆散我們,已是棒打鴛鴦。如今你又逼著佩蘭遠嫁姑蘇,嫁給她不愛的男人…難道你不希望佩蘭獲得幸福嗎?”
“幸福?”老太太冷笑,“怎么,嫁給你們謝家人,就能幸福?謝榮致,蕭家與謝家是上百年的鄰居,兩家的齷齪,彼此心知肚明。你爺爺是怎樣的人,我清楚得很!謝家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約莫是氣到了,她重重擱下茶盞,發出“砰”一聲響。
蘇酒看見寬袖遮掩下,她的指尖都在發抖。
她瞇了瞇眼,
難道祖母和謝家爺爺,
有什么過節?
一位嬤嬤從屏風后出來,朝老太太福了福身,溫聲道:“藥已經給大姑娘喂下。”
老太太望向謝榮致,“不瞞你說,所有孫女里面,佩蘭是唯一被我親手帶大的。我疼她,也愿意花精力給她擇一個好夫婿。在我看來,姑蘇顧家,就是她最好的歸宿。你若真心愛她,就該學會放手。”
“若我學不會呢?”
“學不會沒有關系,老婦人我親自教你。我給她喂了一粒毒,須得每月服食解藥,才能避免毒發身亡。謝榮致,你現在有兩條路可以走,第一,帶走佩蘭,但我絕不會給你解藥;第二,親自護送佩蘭遠嫁姑蘇,我護她一生平安。”
謝榮致不敢置信,“老太太,虎毒尚不食子——”
“我是為了她好!我絕不會讓蕭家的女兒,與你們謝府有任何牽扯!”
因為憤怒,老太太白胖臉上肌肉顫抖,瞪著謝榮致的眼神充滿仇恨。
這種恨意來得奇怪,
就像是透過他,恨著另一個人。
不過一瞬,她就收斂了神情。
良久,謝榮致緩緩道:“我送親就是。”
他倉惶起身,欲語還休地望了眼屏風,臉色蒼白地離開了松壽院。
老嬤嬤感嘆道:“老太太這招真是高明,這謝家的大公子,整日里糾纏咱們也是煩人,如此一來,就能叫他心甘情愿地放手了。”
老太太面無表情,“比拆散一對鴛鴦還要殘酷的,是讓其中一個,親眼目睹另一個嫁娶成親。或許他們會感到痛苦,但那畢竟是短暫的。等他們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愛情并不是你情我愿就可以。”
“老祖宗用心良苦,大姑娘嫁人之后,定會體恤老祖宗。”
“她恨我都來不及,如何會明白我的苦心?”老太太喝了口茶,“世人常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可我今日若不痛下狠心,若果真允許佩蘭嫁給謝榮致,那么佩蘭將來定會后悔。阿婼,謝家的男人,靠不住啊!”
老嬤嬤憐惜地看著她。
多年過去,姑蘇顧家未出閣的小姑娘,那個曾無憂無慮愛慕著謝家公子的小姑娘,如今亦做了他人的祖母,亦多了兩鬢白發。
眼神越發柔和,她溫聲道:“老太太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