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渝盯著他。
眼神之冷酷,猶如盯著一個陌生人。
雖然早就知道這個少年并不是傳言中的溫潤君子,可如今這少年的所作所為,仍舊令他大開眼界。
兩人對峙良久,終是他先敗下陣。
他冷冷道:“小酒必須搬出明德院,這一點,沒得商量!”
他怕蕭廷琛對他家小酒干出什么事兒。
鬼知道他是人還是禽獸!
少年想了想,應了。
蕭廷琛回到寢屋,瞧見小姑娘靠窗坐著,正翻看一本史書。
他在她身側坐了,語氣沉重,“有個壞消息,小酒兒聽是不聽?”
“小哥哥且說說看。”
“三叔讓你馬上搬出明德院,我知曉你舍不得,不如你去跟三叔哭一哭,掉幾滴眼淚,總能叫他心軟——”
“你是說,我爹叫我搬出明德院?!”
蘇酒打斷他的話。
對上女孩兒驚訝的圓眼睛,蕭廷琛沉重點頭。
正要勸慰幾句,女孩兒忽然扔掉書,雀鳥似的蹦起來,歡快大喊:“白露、霜降,快收拾東西,咱們去降鶴汀住啦!”
說話間,飛快開始收拾包袱。
蕭廷琛捂住心口。
——沒有小哥哥整日與我拌嘴,明德院里,會很孤單。
這姑娘說的話他還牢記在心,可是這才過去幾天她就見異思遷了?!
果然,女人都是大豬蹄子!
還是腌過的那種!
蕭廷琛畫著圈圈,默默看著寢屋里的東西一點點減少。
最后,就連她睡過的那張青竹小床,也被拆掉。
雖然這是他寢屋原本的容貌,可是為什么看著空落落的呢?
以前也是這樣空落落的嗎?
少年忘了。
蘇酒把小書樓里的東西也收拾出來,全部盛放到一口大紅木箱里。
有書,有香藥,還有她的小本本。
收拾完,她合上箱蓋,環顧小書樓,一座座書架皆是她整理過的,冬日的陽光從雕窗透進來,看上去很暖和,卻又有點兒寂寞。
她垂眸,取出一套若草青的衣裳。
衣裳漿洗得很干凈,還殘留著皂莢清香。
這是金陵書院發的服飾,是專門給書童定制的。
可是爹爹說了,從今往后,她是蕭府的姑娘,不能再假扮成男孩子去金陵書院讀書。
等開春時,她會跟府里其他姐妹一樣,去女學念書。
這套衣裳,再沒有穿上的機會了。
女孩兒有點舍不得。
蕭廷琛就站在屋檐下,看著小廝們把蘇酒的東西全部搬走。
他有些煩躁,于是拿了煙出來抽。
蘇酒過來,笑道:“今后我就不與小哥哥一塊兒睡覺了,小哥哥可不要想我!這煙,沒有我看著,你也該自覺少抽些。”
蕭廷琛微微一笑,“你搬去降鶴汀,定會收到府里其他兄弟姐妹的祝賀禮物。你哥哥我窮得很,只能送你這個了。”
他收了煙槍,從寬袖中取出一張帖子。
素雅的品藍色帖子,用淡金印戳蓋著一個“花”字。
蘇酒接過,打開來,不覺怔住。
這是…
去年合香大賽的結果!
她送去參賽的那味合香,排在第一!
也就是說,她可以參加對倭國的香道大比了!
小姑娘歡喜不已,謝過蕭廷琛,把帖子小心翼翼藏進懷中,才準備去降鶴汀。
尚未走出庭院,忽然聽見背后傳來聲音:
“我很好奇,妹妹拿去參加比賽的那味合香,究竟是什么香?”
小姑娘回頭,沖少年扮了個鬼臉,“這是秘密,不能告訴你!”
說完,歡快地朝院門走去。
路過一株梅樹,她望去,梅花雖謝,嶙峋枝干上卻有無數碧綠樹芽萌動生長,蓬勃茂盛,葳蕤可愛。
女孩兒想起那位鐵骨錚錚的少年,眉眼彎起。
她呀,做了一味梅香,專門用來紀念舍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