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拿筷子搗了搗飯碗。
不知怎的,
這心里竟是空落落的。
半晌后,他腆著臉湊到蘇酒跟前,把紅燒肉都撥到女孩兒碗里,“罷了罷了,這肉膩味得緊,我也不愛吃,都給你罷。”
蘇酒冷笑,眼眸流轉間皆是涼意,“誰稀罕?”
仍是甜脆嗓音,語調卻格外清寒。
她把肉夾回少年碗中,自個兒扒拉完一碗白米飯,也不洗碗,也不搭理蕭廷琛,往小書樓去了。
少年獨自坐在秋風里。
過了良久,他指著花母雞罵道:“都是你們這兩只蠢貨鬧的!”
花母雞正臥在刨好的小土坑里,面對他的叱罵,無辜的“咯咯噠”兩聲。
“咯咯噠、咯咯噠,一天到晚就知道咯咯噠!早晚把你們毛拔了燉湯!”
“咯咯噠!咯咯噠!”
“操!”
蘇酒整整三天沒搭理蕭廷琛。
少年若有吩咐,她只管照做,只是過程里,卻始終不吭聲。
這讓身為話癆的蕭大爺很不開心。
用午膳時,青衣布鞋的少年郎,獨自坐在小廚房的方桌旁,邊用膳,邊偷瞄坐在屋外臺階上的小姑娘。
她埋頭吃飯,安靜得好似一株百合花。
少年想著今兒早上谷雨回稟的消息,刻意灑了些米粒在地上,引的花母雞過來啄吃。
他笑瞇瞇道:“鍋里還有許多米飯,你們吃慢點兒。說起來,做.雞也很好啊,沒有任何煩惱。不像人,沒銀子時煩惱自家貧苦,有銀子了,又擔憂被人搶去…便是存在錢莊,若那錢莊老板跑路,心血錢可就打水漂了。”
背對著他的蘇酒,微微怔住。
她抬眸,聽得背后又道:“就拿寶亨錢莊來說,雖則老板是知州家的親戚,可徐知州原就是個不靠譜的,近朱者赤,他家親戚開的錢莊,難道又能靠譜到哪里去嗎?”
若有所指的暗示性話語。
蘇酒小臉微凜,回頭望向少年。
他正剝螃蟹吃。
小姑娘想起自己存在寶亨錢莊的十兩紋銀,欲要同他問個究竟,又覺得主動開口非常沒有臉面。
糾結半晌,她用筷子挑出一團飯放到地上。
趁著花母雞過來啄米,她對它們細聲細氣道:“有些人就愛道聽途說,寶亨錢莊開了兩年有余,也算是金陵城里排得上號的錢莊,如何就不靠譜了?”
“呵,真可憐吶,寶亨錢莊的老板吃喝嫖賭欠下巨債,帶著他的小姨子卷款跑了,有些人竟還蒙在鼓里,巴巴兒地等著收利息…若是不信,自個兒去錢莊外面瞧瞧不就好了?這世道,好人難做啊!”
蘇酒終于坐不住了。
她站起身,深深看了眼蕭廷琛,立即離開了明德院。
出蕭府,一路往北,轉過三條街,她終于來到寶亨錢莊外。
金碧輝煌的錢莊仍舊屹立街頭,只是朱漆大門緊鎖,外面還圍了一大群討要錢財的百姓。
她怔住。
有老婆婆蹣跚而來,一路哭道:“這是什么世道,好好地存些棺材本,不偷不搶,素日里吃齋念佛、但行好事,竟也能叫人騙了全部銀錢…這叫老婆子如何度過晚年?老天爺的眼睛,可究竟是睜著的還是閉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