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廷琛對此全然無所謂,帶了蘇酒,搭了大房的馬車順路回府。
兩人回到明德院,谷雨立即上前,恭聲道:“公子,小的已經去過小宛村,蘇舅舅那邊應下了,說是明兒晌午過來。”
蘇酒驚喜不已,忙轉向蕭廷琛,“小哥哥,我想請舅舅在明德院用午膳可以嗎?就在小廚房那張方桌上,不會驚擾府里貴人的!”
“可以倒是可以,只小酒兒買菜時,卻不許用我的銀錢。”
“哼,就知道你最小氣!我用自己的,不用你的!”
小姑娘叉腰,底氣十足地朝蕭廷琛扮了個鬼臉,歡歡喜喜地跑遠了。
如同一陣輕盈春風穿廊而過。
在空氣中,徒留下暖暖的桃花香。
蕭廷琛目送她的背影,莞爾一笑。
他養得這只小狐貍,平日里老神在在的,不過允她見一回親人,就高興成這個樣子。
不過…
這樣的蘇酒,
才是真正快樂的蘇酒吧?
少年倚靠在紅漆廊柱上,摸出一對本黑色花中花,于掌心把玩。
他又望向榮安院的方向,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忽然噙起微笑。
卻是冷漠至極。
正是清明時節。
入夜之后,金陵城又落了細雨,簌簌地流連在窗外芭蕉上,在夜色中氤氳開無邊水霧。
床帳中掛一盞油燈,蘇酒借著昏黃的光暈,在整潔干凈的褥子上仔細清點銀錢。
這段時日賣香,共得了二十兩銀子。
她數出十兩,小心翼翼放進一只黑色荷包里。
這是她明兒要送給舅舅補貼家用的。
她又數出九兩,藏進床頭匣子里。
這是要用來購置香料的。
至于最后一兩…
她還未來得及把那顆碎銀子撿起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忽然從帳外探進來,一把抓住了銀子!
蕭廷琛拂開帳幔,一撩袍擺,利落旋身在她床沿邊坐了,“妹妹好生富貴,竟背著我攢了這么多銀錢。”
他含笑把那顆碎銀子拋著玩兒,桃花眼斜睨向她,“我猜猜,十兩給舅舅,九兩留著自個兒用,這一兩,小酒兒打算作甚?莫不是要給我買糖吃?”
“這是我明兒的買菜錢,你不許拿!”
蘇酒跪坐在榻上,著急地去搶銀子。
她跟著蕭廷琛的這段時日,見識了金陵城許多稀罕菜式。
可舅舅貧苦,還未嘗過呢。
她啊,想讓舅舅也嘗嘗那些好吃的東西呀!
蕭廷琛把手舉高,偏不給她。
外人面前雅致溫潤的少年,難得流露出頑劣一面,笑道:“小酒兒這筆賬不合算啊,你舅舅將來又不能給你出嫁妝錢,你把好東西都往他家里送,不過是喂了白眼狼,莫不是嫌自個兒銀錢太多?”
“你道人人都與你一樣嗎?!我舅舅可好了,才不是白眼狼!”
小姑娘爭辯著,使勁兒伸手想去夠她的銀錢。
蕭廷琛避開她的手,“小酒兒這話我不愛聽。正所謂升米恩斗米仇,你給的越多,人的貪欲就越大。我與你打個賭,你舅娘絕不會滿足這十兩銀子,她還會問你索要更多,你信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