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沁涼。
蘇酒望向床上的少年,只見他舒服地躺在被衾上,雙手枕在腦后,還悠閑地翹著二郎腿。
目光在他受傷的手臂上轉了轉,她終是沒再多言,乖乖坐到書案前幫他做算數作業。
蕭廷琛歪躺在青竹床上,單手撐額,望向書案。
書案一角點著盞羊角燈,映照出暖白色的團團光暈。
花影透過窗槅,溫柔落在小姑娘白嫩認真的面龐上。
她的睫毛很長,低垂眼睫時,投落在面龐上的陰影就像是兩把小小的折扇。
唇形飽滿天生帶笑,搭配無害的眉眼,總是甜兮兮的乖巧模樣。
惹人疼得緊。
少年看了會兒,打了個呵欠,不知從哪兒摸出一碟白面饅頭和一盞羊乳,起身悄悄放到小姑娘手邊。
金雞打鳴,鐘聲悠揚,轉眼便是第二日上課的時辰。
今兒的大課是“書”,“書”指的是書法與文史,因為蘇酒所在的學舍乃是全書院最好的尖子班,所以夫子上課進度十分之快。
今兒要學的是詩經十五國風里的秦風篇,夫子要求在上午放課前,所有人都能把秦風里的十篇詩文背誦下來。
大部分書生們都開始朗朗誦讀,蘇酒認真地把書卷在案幾上攤平,又拿了筆墨紙硯,打算先把詩文抄寫一遍。
還未提筆,旁邊蕭廷琛一只胳膊卻伸了過來。
蘇酒抬眸,“公子,你能否往那邊去點兒?我要抄寫詩文。”
金陵書院的案幾是非常大的,就算兩個人同時使用也綽綽有余,可蕭廷琛一個人就霸占了大半張案幾,令蘇酒根本沒辦法寫字。
少年慵懶地趴在案幾上睡覺,仿佛沒聽見她的話。
蘇酒有些氣。
她昨晚熬夜給他寫完了算數作業,該犯困的是她才對,這人倒好,大白日的倒是先睡上了!
她咬牙把他推開,拿蘸過墨的小羊毫,在案幾上勾了條細細的墨線,“公子,左邊兒歸你,右邊兒歸我,你不許過線。”
蕭廷琛睜開惺忪睡眸,瞟了眼桌上的墨線,勾唇輕笑,“嘖,小酒可真幼稚。成吧,這案幾都給你用,誰叫我寵著你呢。”
說罷,懶懶把過線的胳膊收回去,在后墻上靠了,拿了本書蓋在臉上,繼續假寐。
蘇酒這才把書卷鋪陳開來。
原本蕭廷琛說好了要教她寫字,可他教了兩三次就懶得再教,她沒辦法,只能臨書上的字。
她抄得認真,剛抄到第二篇,旁邊“咻”一聲,飛過來只紙團子。
蘇酒擱下筆,拾起紙團,偏頭望向旁邊。
只見謝容景對她張牙舞爪,似是要她打開瞧瞧。
小姑娘蹙著眉尖打開紙團,竟是謝容景約她傍晚放課后去府學那邊,看他打架。
她搖搖頭表示不去,繼續認真地提筆臨字。
謝容景有些泄氣。
他又看不進那嘰嘰歪歪的詩經,于是招呼了幾個同樣不學無術靠關系進這個班的學生,偷偷摸摸打起了牌九。
可牌九打多了,亦覺得很沒意思。
他扔掉牌九,見蘇酒還在寫字,于是抱著書湊過來,隨手翻開一頁:
“小酒,你給我解釋解釋唄,這詩啥意思啊?‘豈曰無衣,與子同袍’,是不是說我跟你好到穿一條褲子啊?我喜歡穿大紅底褲,你愛穿啥色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