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識得幾個字,可舅舅家貧,并未真正拿過筆。
蕭廷琛取了根兼毫毛筆遞給她,“先寫兩個字我瞧瞧。”
蘇酒接過毛筆,卻不知如何去握。
好容易抓穩了,她硬著頭皮,把自己的名字寫了出來。
她從前在溪水邊洗衣時,曾蘸著溪水,在溪邊的白石頭上嘗試寫過自己的名兒。
可用手指蘸水寫是一回事兒,正兒八經地捏住毛筆寫,又是另一回事兒。
半晌后,她盯著宣紙上狀如雞扒的名字,悄悄紅了臉。
蕭廷琛輕笑。
他把她抱到懷里,教她正確持筆的姿勢后,才握住她的手,一筆一劃地在宣紙上寫起她的名字。
他的字很好看,連帶著蘇酒覺得自己的名字都好看起來。
“我習得是歐體。歐體筆畫廋硬,結體險峻,頗有些北碑的味道。”他半垂眼簾,繼續握著她的手寫字,“楷書有很多流派,渾厚如顏體,精干如柳體,妍媚如趙體。亦有徽宗所創瘦金體,衛夫人所創簪花小楷等,不知妹妹想習哪一派?”
蘇酒并不回答,只盯著宣紙上那行字。
“妹妹怎么不說話?”
“小哥哥,我雖不會寫字,可還是識得字的。”
“哦,我倒是忘了…”
宣紙上,
赫然幾個大字——
蘇酒是小狗狗。
蕭廷琛大笑著扔下毛筆,趕在蘇酒生氣前,揉了揉她的腦袋,“明兒花朝節,我帶你去街上逛逛?走,回屋睡覺。”
說著,起身就要離開書樓。
蘇酒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蕭廷琛走了兩步,見她沒跟上來,于是走到她跟前,俯身盯著她的眼睛。
小姑娘生了雙漆黑濕潤的小鹿眼。
燈火映襯之下,清晰可見那眼圈四周紅紅的,鼻頭也是紅紅的,小嘴兒緊緊抿著,儼然快要哭了。
蕭廷琛捏了把她的臉蛋,“好了好了,你不是小狗,我是小狗,成不成?”
莫名寵溺的語氣。
蘇酒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明亮的燈火,把這一方小小的天地照耀得很是明亮。
她像是委屈的小鹿,眼眸濕潤,木頭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蕭廷琛無奈嘆息,揉了揉她的腦袋,提筆在宣紙下面加了一行字。
他把宣紙高高舉過頭頂,抑揚頓挫地念誦道:“蘇酒是小狗狗,蕭廷琛也是小狗狗…”
念罷,瞥向蘇酒,卻見小姑娘仍舊不茍言笑,眼圈卻是越來越紅。
少年挑了挑眉。
寂靜之中,他忽然對著小姑娘“汪”了聲。
蘇酒一怔。
蕭廷琛又“汪汪汪”起來。
他生了副令人驚艷的好容貌。
此刻,那桃花眼彎成了月牙兒,左腮上的朱砂痣在燈火中鮮紅欲滴,右頰的酒窩兒深深的,仿佛盛滿了最甜的棗花蜜。
而這容貌不凡的少年,此刻正對著她“汪汪汪”。
只是為了哄她開心。
蘇酒沒忍住,“噗嗤”笑了。
笑完之后,鼻尖卻越發得酸澀。
娘親走后,就沒人愿意如此有耐心地哄她了呢。
蕭廷琛牽著她的手下樓,“你蕭大爺可是從未學過狗叫的,我的狐貍寶寶真是有面子得緊。”
“誰讓你先惹我的…”
蘇酒小小聲。
然而不知怎的,
她對他的畏懼,
卻莫名消散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