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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擂臺

  (女生文學)

  周皇后遇險的消息,并不曾在宮里傳開。

  一來,當時周遭并沒有多少人,三位公主是在事發后才到的場,具體情形根本沒瞧見,而坤寧宮那一、二十宮人除謝祿萍、戚良之外,亦全部被看押了起來,封口并不難。

  其次,如今已近年關,帝后二人至少目今還不想將事情鬧大,且他們還要顧著太后娘娘的身子,萬一消息傳出去,嚇壞了她老人家,反為不美。

  最后,亦是最重要的一點,則是經此一事,建昭帝已經對篩子眼兒似的皇城完全失去了耐心。他打算聽從徐玠的建議,一待過了年,便將大部分宮人都放出去。

  這比之前說定的日子提前了兩個月。

  所幸徐玠那廂準備充分。

  他從遼北帶來的丁口,已然提前在小島習得禮儀,并經兩衛反復斟別,挑選出了一批家世清白、性情老實、樣貌端正的男女,只待舊人離宮,這批新人便將進入皇城。

  當然,男丁在入宮之前,皆需凈身,這也是提前說妥且對方自愿的。

  便在事發后次日,梅氏商行的海船便已離開玉京,預計將在一個月后返回,屆時,皇城將會大變樣。

  除此之外,兩衛亦對皇城守衛進行了重新調派,其中猶以內衛更辛苦些,這個年是過不安生了。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而周皇后遇襲之事,亦很快查明了真相。

  誠如徐玠此前所料,那些燈籠,果然有“問題”。

  不過,這所謂的問題,卻非指燈籠被人動了手腳,或是那蠟燭被人下了毒。

  恰恰相反,燈籠和蠟燭都很正常,只不過,那一日所點之燭并非宮中慣用的牛油燭,而是外頭市面上的一種煙燭。

  這種煙燭味道大、煙氣濃,價格十分低廉,乃市井人家常用之物,毫無出奇之處。

  若換作往常,縱使宮燈里點上這種劣質蠟燭,也不會造成多大的影響,頂多味道重些罷了。

  可偏偏地,周皇后因有孕在身,對燭油味兒極是厭惡。宮里平素所用的牛油燭味道淡些,只消離得遠,她也不會有太大反應。然那煙燭的氣味卻很沖鼻,她自是一聞便難受。

  而這一計最巧妙之處,便在于利用了周皇后孕中的反應,以煙燭為引,令她心頭煩惡、要求速速離開,進而令其所乘步輦在快速行走中,踏上那條夾有中空地磚的宮道。

  地磚既空,而抬輦宮人的步履又極快,一腳踩空,必會反應不及,于是,輦倒人傷。

  當然,周皇后最終也并無大礙,一則暗衛來得及時,再則她心中亦多少有些防備,再加上柳夫人的安胎藥,三管齊下,自是保她無虞。

  而據兩衛查探,西苑大門至西華門這條宮道,至少有十來塊半空的地磚,據周遭泥土及磚塊破損程度來看,這些磚塊并非新近挖空的,而是存在了至少三年以上,直到前不久,才有人將那磚中支撐處移開。

  兩衛去內官監翻看了大批錄冊,終是查到,在建昭十二年,亦即三年前的四、五月間,這條宮道確實翻新過一次,而負責這宗差事的太監當年六月便死于一場火災。

  那場火燒得不算太大,只焚毀了一間屋子,而詭異的是,除了那太監身死之外,另還有幾十冊錄簿冊子,亦與他一同葬身火海。

  眼下,兩衛拿到的內官監記錄,乃是后來補錄的,因原件已毀,故補錄的內容并不完備,一些略久遠些的記錄,已然無據可考。

  得知此事后,建昭帝遂決定采納徐玠的建議,提前翻出“清空皇城”這張底牌。

  他真是受夠了!

  原先他總以為,手握兩衛、勛貴歸心,再加上徐玠這支財大氣粗的生力軍,縱使他這個皇帝并非全局在握,然與那些人掰掰腕子,應該還是不成問題的。

  如今他才徹底明白,對方亡天子之心不死,多年籌謀布局,若再不施以雷霆手段,他這個皇帝也未免當得太憋屈了些。

  于是,冬至后不久,何閣老何元膺并富賈賀知禮謀逆通敵大案,便以兩府數百口人頭落地收了梢。

  與之前的宋貫之謀逆案不同,此案從開審到斬決,只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這一回,朝堂上下,再無微詞,而士林中更有不少人大贊建昭帝“英明”。

  何閣老泄題一案已被查實,而這種事情,最是觸動讀書人的心(利益)。因此,在臨死之前,何閣老的名聲便已然壞到了極點,任何敢于幫他說話的人,都會惹來士子們的破口大罵。

  趁著這股難得的東風,建昭帝火速擢拔翰林院一位名不見經傳的中年編修——王彥章——進入內閣,任禮部尚書,而原先接替宋貫之入閣的禮部尚書許惟善,竟是再進一步,頂下了何元膺空出的吏部尚書之職。

  吏部掌管天下官員,吏部尚書職權之重,足可動搖朝堂,而有許閣老在前,何元膺余黨自是沒什么好果子吃,其門生子弟或摘了烏紗、或降職遭貶,幾乎全軍覆沒。

  更為有趣的是,那位新入閣的王彥章王閣老,居然是“肅論學派”的中流砥柱!

  這支異軍突起的新學派,在夾縫中殺出一條血路,令當初對它極不看好的朝堂官員大為吃驚。而隨著王彥章的加入,亦內閣再非當年的鐵板一塊。

  肅論學派、孤介直臣、原有朋黨,這三方勢力,令內閣成為了他們角力的擂臺。

  也正是從這一日起,朝黨合一、齊心對上的局面,開始有了撕裂的跡象。

  不得不說,皇帝陛下這一系列招數,堪稱快、狠、準,時機拿捏得亦極好,待到朝堂終于有所應對時,已是來年開春,終究遲了一步,此是后話,暫且不提。

  無論如何,于建昭帝而言,這不啻是一次巨大的勝利,他多年來郁結胸中的那口惡氣,終是得以紓解。

  也正因此,在處置完了朝堂諸事后,咱們清雋的天子便又有了閑情,在后宮里勤勤懇懇地耕耘起來,打算趁著年前的這段空暇,再為他們老徐家添幾個娃兒。

  定國公夫人劉氏請求進宮問安的牌子,便是在這個時節,遞到了太后娘娘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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