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雖未成為進士,卻以學生自稱。
一來表示他有高中進士,甚至摘取狀元之位的信心。
二來顧瑾沒有‘裝傻’認不出帝王來。
他一句學生好幾個意思,博得隆慶帝更多的好感。
隆慶帝認不出人也很是苦惱的,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一樣的,這份痛苦無法對外人訴說。
除了陸錚等少數幾個人外,隆慶帝再次找到一個能讓他記住的少年。
他對顧瑾好感再次上升幾分。
何況顧瑾的英俊也只比他的錚兒差一丟丟。
顧瑾在文采上許是要比陸錚高上一頭。
何大人把一切看在眼里,有欣喜。
畢竟是未來阿嬌的大伯哥,顧瑾出息成才也能護住弟妹,拉扯女婿顧玨。
他亦有幾分的醋意,想當初他可是用盡心思,還冒死救過隆慶帝才得到帝王寵愛信任的。
顧瑾憑著幾句話和文章就能讓隆慶龍顏大悅?
這世道還有公平可言么。
何大人在十年之內從白身到即將接任首輔,他的晉升速度同樣在旁人眼里沒有公平可言。
陸錚淡淡瞥了似悲似喜的何大人一眼,壓低聲音道:“你終將輸在不如顧瑾英俊上頭!你以為陛下看重顧瑾的才華文章?”
“錯,大錯特錯,陛下看重得是顧瑾的英俊外表!”
他的臉盲經過鎮國公夫人血統改良,遠沒有隆慶帝嚴重。
對女子,陸錚分不清。
對男子而言,陸錚還是能看清楚的。
所以陸錚其實是最理解隆慶帝痛苦的人了,沒有之一。
何大人喉結滾動,太扎心了!
別看他現在身材略有發福,年輕時候他也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呀。
不過他也得承認縱然是自己年輕時也比不過陸錚顧瑾容顏俊美,氣質卓然。
何大人仔細反省,暗暗決定以后不能再縱情酒色一味放縱自己。
縱然比不上顧瑾,但也不愿意被比下太多。
如今顧瑾是威脅不到他的地位,以后可就難說了。
隆慶帝把顧瑾的試卷放過去,“你這個學生,朕收了。”
顧瑾起身,逼仄的空間令他無法完全站直身體,然他依然不緊不慢說道:“學生拜見恩師,身在考棚,請恕學生無法行全禮。”
“哈哈哈。”
隆慶帝大笑,“爺此生只有兩個學生,一為錚兒,二就是你了。”
何大人嫉妒得眼圈都紅了,太沒天理了!
尋常見顧瑾溫潤如玉,一派君子風范,可他現在做什么?
順桿爬的小人。
顧瑾笑容矜持,絲毫看不出任何的得意張揚。
他如同一塊上好的美玉,通透溫潤,但美玉雖好,仍需隆慶帝親磨。
就如同他教導磨礪陸錚一般。
隆慶帝意味深長笑道:“朕在謝恩宴上等你,不中狀元,朕可不會承認你這個學生。”
顧瑾淡淡道:“遵命。”
那般的平淡,又是那般的自信。
隆慶帝滿意點頭,領著何大人向考官們歇息的地方走去。
陸錚落后幾步,微微側頭同顧瑾深邃黝黑的眸子相互對視,緩緩的陸錚勾出一抹極淡的笑容。
顧瑾已經追上來了。
他已經能聽到背后傳來的腳步聲。
顧瑾向陸錚拱手后,繼續低頭未完成的事——收拾松子餅。
他唇邊噙著如沐春風的笑容,俊美臉龐溫柔的不可思議。
不知為何陸錚心頭有幾分酸意。
終究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陸錚負手離去。
隆慶帝坐在主位,冷漠般望著哭著喊冤的汪大舅。
“去把顧瑞帶過來,朕看他也沒心思繼續考試了。”
倘若顧瑞還是顧四爺的兒子,隆慶帝會給顧瑞考試的機會。
偏偏顧瑞已是顧家棄子,又牽扯到科舉弊案中,隆慶帝自然要查清楚,給學子一個交代,更是表明他始終相信何愛卿。
“冤枉?我還冤枉呢。”
何大人話語冰冷,“早知道你們御史看本官不順眼,無論本官做什么,你們都能挑出本官的毛病,好似本官十惡不赦一般,你們羨慕皇上對本官的器重,卻沒有自省你們除了打嘴炮外,替皇上辦過哪樁事?”
“你們先是無中生有彈劾榮國公,所奏之事都是子虛烏有。”
“皇上令你們御史聞風奏事,你們根據各自的喜好,秉持著對官員的偏見惡意揣測朝廷上的同僚,蓄意攻擊官員,黨同伐異,著實可惡至極!”
何大人跪下來,雙眸赤城,“奴才認為御史職權著實大了點,人數多了點,奴才也承認有剛正不阿的御史,但更多是汪御史這樣糊涂蟲,為了陷害奴才,不惜收買差役!”
“汪御史所作所為,奴才都不屑為之。”
“懇請陛下為奴才做主。”
何大人不至于似顧四爺抱著隆慶帝的大腿哭訴委屈,卻也清楚表達自己的不滿。
他最是厭煩不做事只是嗶嗶個不停的御史,趁此機會他不把御史整得鬼哭狼嚎,都對不住御史這些年對他的咒罵。
不是說他魅惑君父,陷害中梁?
不是說他奸詐陰險,假公濟私?
不是說他睚眥必報,鏟除異己?
何大人已有整死御史們的心思。
汪大舅著急申辯,可他下巴被陸錚卸了下來,陸錚不發話,誰敢讓他下巴恢復原樣?
倘若被何大人得逞,汪大舅即便能脫罪,把罪名都甩給顧瑞,他也得被同為御史的同僚們怨恨死。
以后別說在朝廷上立足,怕是整個汪家在京城都待不下去了。
他太清楚御史們嘴巴的殺傷力。
御史清高自持,俸祿微薄,唯一的油水就是彈劾官員,以此得到隆慶帝的嘉獎。
倘若限制御史們的言論,御史大多在京城很難生活下去,遲早得成為朝廷大佬們的口舌。
陸錚微微皺眉,何大人悄悄打了手勢,陸錚便繼續端著茶盞輕抿。
顧瑞渾渾噩噩被官差推搡進門,他腳下一軟撲倒在地,“…拜見,拜見陛下。”
隆慶帝道:“方才你舅舅說,是你通過差役往外傳考題的,你故意用錯的考題來陷害他,看在你曾是顧湛兒子的份上,朕給你留個自辯的機會。”
顧瑞身體蜷縮成一團,茫然望著自己的舅舅,“原來最后我還是要指望…指望父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