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這兩日正在籌備賞花宴,為了就近看著李南風,也為了教她怎么應付這類事情,便帶著她在身邊。
寫帖的時候遇到了難題,晏家有兩位夫人,這帖子該怎么下?
若下給靖王妃,沈側妃那邊也是有誥命的,不下便是不尊重。若是都不下,那也太不符禮數。若是都下,以她們如今這關系,來了又豈非尷尬?
作為一個周到的主婦,是不應該讓邀請來的客人感到尷尬的。
梅氏想了下說:“不如都下,就算下了給沈側妃,我估摸著她也不會來。尷尬不了。”
“萬一來了呢?”馮氏為人慎重,“這是太師府下的帖子,于她們而言,不來也是不尊重。”
梅氏覺得也有道理,看向李夫人。
負責與李舒折帖子的李南風信口說道:“尷尬什么的,不過是咱們自己心里覺得。都是皇上開過金口的,有什么好尷尬的?
“不過反正咱們家也不缺地方,只要到時候騰出幾處院落來待客,在帖子上寫明白誰人在哪座院落歇息吃茶便可。寫上具體位置,她們自然也明白不會碰面了。”
就如她們如今,一個住王府東邊,一個住王府西邊,不是也挺自在?
馮氏望著她笑了:“藍姐兒這主意甚好,這丫頭怎地竟這般機靈?”
李夫人原在思索著,聽到這話淡淡瞥過來:“機靈什么,不過是自作聰明罷了。”
李南風笑笑,低頭繼續折帖。
習慣了。
一顆糖忽然被塞到手心,她抬頭,李舒若無其事地拿起另一顆糖,吃起來。
李南風把糖攥入拳,面上無波無瀾,心里卻有了波動。
李舒正是李夫人希望的那種大家閨秀,前世也嫁了個敬她愛她的夫君,只是因李家變故,姐夫被擠出了京城,放了外任,折騰了許多年后再調回來,雖然榮耀仍在,卻已經物是人非。
這一世應該會好的吧,應該會很好的。
“…真是豈有此理!”
院子里正各忙各的,廡廊下忽然傳來李存睿的聲音。
大伙抬頭,繼而是李夫人起身迎了上去:“這是怎么了?”
李南風也少見父親生氣,跟了過去。
“那老晏不知撞了什么鬼,聽說咱們家要辦家學,非得纏著要把幾個兒子塞咱們家來。
“我不答應,他鬧到皇上面前去,皇上也勸他算了,可結果他居然尋到了梁聞秋,請梁聞秋來當說客!
“這個不要臉的老家伙,我看他是不把我李家搞得雞犬不寧是不肯善罷甘休!”
“什么?!”
李夫人與李南風同時張大了嘴。
“晏衡要到咱們家上學?他們家三個全都得來?那你答應不曾!”
李存睿嘆了口氣:“那家伙從前到底關照過我不少,靖王妃還曾幾次替我醫傷,聞秋多方提攜摯兒,以他的為人,能親自來做說客,我怎么能不給他面子。”
李夫人快昏過去了!
李南風也差不多要昏了!
靖王跟梁賜吃完茶后回府,坐了下便讓人去各房里傳話。
沈夫人剛接到李家送來的請帖,拿著它犯了愁。
去吧,她自打出了那件事,便沒有再跨出過這道大門,也不知道怎么跟東邊那位碰面。
不去吧,人家堂堂太師夫人,還是皇帝的堂妹,不去那可就是真不給面子了。
不過帖子也寫的清清楚楚,連她到時候被請在哪處院落歇息都安排好了,足見給出了誠意。
猶豫不決之間,承恩堂那邊就來傳話讓晏弘晏馳隔日去李家上學。
這又是個讓人意外的消息。就算她再怎么不問窗外事,盧氏三天兩頭地往她這兒跑,晏衡又三天兩頭挨打,他跟李南風的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讀書的事自然是該靖王說了算,只是這么一來,她便更不能辭李夫人的帖子了,兩個兒子都要去人家府上叨擾了,登門表示表示也是必須有的禮數啊!
承恩堂這邊傳話到林夫人這兒時,她正讓捻紫準備去赴宴的衣裳頭面。
晏衡跟李南風鬧了這么多次不愉快,雖然他已經挨過打,可李南風也沒好過,李夫人相邀,這是沒有道理可推托的。
晏衡也正被抓了壯丁在幫她磨虎骨粉。
聽說要去李家上學,他第一個就呆了:“我爹沒弄錯?確定是讓我去李家讀書而不是發配到西北去守邊境?”
初霽失笑:“世子要是想去西北,那我這就去跟王爺說。”
晏衡連忙起身,原地琢磨了下,邊走邊說道:“我去找找他!”
靖王在書房里看輿圖,晏衡走進來:“父親讓我去李家上學?”
“是啊。”靖王凝著眉在江南輿圖上做勾畫,“李太師見識廣眼界高,才學一等一的好,請的老師也定然是好的,這比你爹挑的強。我雖不盼你中舉,但你跟著他學些本事,不會差的。”
他跟李存睿斗嘴還斗嘴,對他為人卻是了解的,也知道他并非是那真小肚雞腸的人,李存睿不答應則可,既是答應了就會負責,不然他哪有把兒子硬懟上去的道理?
又道:“好好給我念書,去了李家,要尊師敬長,太師就是不親自授課,也算你半個老師,要是無禮,看我不揍扁你。”
“那我還是不去了。”晏衡道,“有李南風在,我怎么可能老實得起來?”
靖王抬頭:“皮癢了是不是?你老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勸得李太師松口,你說不去?!”
“不去也是替您著想。”
靖王啪地放了筆,舉目四顧就要尋家伙什兒。
晏衡道:“您別急著打我,我去也成,您得答應我件事。”
靖王找到了一枝雞毛撣子。
晏衡忙道:“我就是想跟您拿個令牌!李南風那死丫頭彪悍得很,每次都恨不得打死我,我又不能出她,日后這要到了李家,豈不等于羊入虎口?
“我可是您親兒子!你總不能眼睜睜讓我去送死?你給我張通行令,有危險了我至少可以跑到衙門里來找您!也省得打起來又連累您去賠禮道歉不是!”
“藍姐兒雖然兇,豈還要得了你的命不成!你男人大丈夫,讓讓她怎么了!”
“誰說沒讓?關鍵讓了有用嗎?”晏衡道,“您瞧瞧上回在相國寺?多兇險?我差丁點就死她手上了!”
靖王聽到這里,雞毛撣子收了回來。看模樣要他們倆化干戈為玉帛怕不是朝夕之事,未雨綢繆,提前做點防范也是應該。五軍衙門重地,也確實不是隨便看臉就能進的。
斟酌完畢,他取出牌子:“牌子給你,但絕不許拿著在外胡來!”
“兒子知道!”
晏衡伸手接過,仔細看了之后放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