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鴻陸于明白自己遇見了真正的硬茬子,他甚至到現在才后知后覺,自己的聲音原來傳不出這個巷子。
仿佛這個巷子,是另一重天地。
他自然不會知道,因為謝小玉兩塊殘玉在身,這段日子嚴奴兒的能力已經得到了進化。
她的頭發本來就可做鎧甲一樣的護盾,而如今她的頭發覆蓋之下的地方,可以形成一個小洞天。
與仙緣居中那個烏鴉頭老婦人一樣,借來一方天地,外面人若不知道或者不仔細瞧,甚至不會留意發生了什么。
嚴奴兒這本事剛學成不久,是以也持續不了很多時候,但足夠應付寧鴻陸這樣的人了。
今天是她第一次用,是以心中頗有些得意,如此一來,她就能幫這個小丫頭更多了。
“啊啊啊啊!”
寧鴻陸只覺得恐怖,不管不顧地尖叫著,倒在地上拼命掙扎,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了。
他的宏圖大業呀!他的錢呀!
可是眼前不過一閃,黑發忽然消失了,倒是一個小姑娘一晃身,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十五歲上下,穿著桃紅色的襖裙,披著鵝黃色的披風,梳著雙髻兒,仿佛從天而降一般,面無表情地坐在他的肚子上,手里拿著一把扇子,抵在了他的喉嚨之上。
寧鴻陸的尖叫聲卡在了嗓子眼兒里。
嗯?!
這是怎么回事?!他全然沒明白發生了什么。
就見一個年紀稍微大些,穿著青色小襖的女子走了過來,站在那兒看著他,問道:
“公主殿下的玉佩,究竟在哪兒?”
寧鴻陸怔住,忽然想起了眼前這個小姑娘究竟是誰。
謝小玉,淮陽侯長女,一貫不愛說話,從來都是一個穿青的丫鬟代勞。
“殿下的玉佩呢?”碧桃看出了他在愣神,又問了一句。
寧鴻陸眼珠一轉,目中閃過狡詐狠厲之色。
既然只是個閨閣女流大小姐,那他是不怕的!
想著,他的手就要反抗。
碧桃卻眼疾腳快,麂皮厚底兒的靴子抬起來,用力踩在寧鴻陸的右手之上。
她雖然不會打架,可是與小姐這類事情做多了,慣知道這些被打倒在地壞人的不甘心思,是以就將這招練得熟熟的。
寧鴻陸當下就發出了一聲慘叫。
只是這叫聲剛剛出來,就聽見碧桃道:“小姐的扇子里有一支小箭,見血封喉呢!”
寧鴻陸的聲音立刻憋進了嗓子里,道:“大小姐饒命!大小姐饒命呀!大小姐慈悲心腸,不會殺人的!”
碧桃平靜地看著寧鴻陸的神色,此時的她,連表情都和謝小玉有點兒像。
“你可以試試,我們家小姐會不會殺人。”
聲音是漠然的平靜。
寧鴻陸的喉嚨抖動著,終于明白原來這位謝大小姐,比剛才的那道靈,更可怕一些。
那道靈是她操控的。
可是她明明是個沒有靈骨的普通人呀,這又是為什么?
“殿下的玉佩呢?”碧桃問了第三次,“你別讓小姐再問第四次。”
寧鴻陸不敢再多話,忙道:“回大小姐,就在小老兒懷中!大小姐放開小老兒,小老兒給大小姐拿。”
碧桃都不用看謝小玉,就發出了呵呵的笑聲。
當她傻嗎?
“你不許動!”她說著,彎腰在他胸前摸了幾下,將那塊玉佩拿了出來,正反瞧了一下,呈在謝小玉面前:“小姐你瞧,的確是殿下的那塊。”
謝小玉一動不動地坐著,只目光掃了一眼,微微頷首。
碧桃將玉佩握在手中,又問道:
“誰指使你的?”
“沒…沒人指使小的,小的就是見那塊玉佩是稀罕物,所以才…所以才…”寧鴻陸疊聲道。
他當然不可能說出組織的秘密,那樣會生不如死。
碧桃知道那塊玉佩的來歷,將信將疑地看了一眼謝小玉,見她的目光沒有半點兒變化,心知小姐有數,便只問道:
“真的沒人指使你?”
“沒有沒有!大小姐饒命呀!”
碧桃不再說話,垂首在旁,只踩著他的手不再說話。
豈料謝小玉卻沒半點兒其他的動作,只是站起身來,收了扇子。
走吧。她看了碧桃一眼,心中道。
碧桃不想謝小玉這次連教訓都不給了,忙過來扶著她,又將玉佩放在她手中,小聲道:“小姐,這樣就可以了嗎?奴婢覺得他好像沒說實話。”
謝小玉沖她眨了一下眼睛,是肯定她的意思。
按說十五歲的小姑娘做這個動作,該是很俏皮的,偏偏謝小玉慣常沒有表情,此時這樣,稍微顯得有點兒詭異。
今天重點是找回玉佩。她心中對碧桃道。
碧桃看著她的眼睛,細一琢磨,頓時明白了。
“奴婢明白了,一網打盡。”后四個字,碧桃只是動唇,沒有出聲。
謝小玉點點頭,再次肯定她的意思。
碧桃覺得自己果然是最了解小姐的丫頭呢!
只是主仆二人在前面慢慢走著,身后寧鴻陸已經站起來,目中殺人兇光。
呵呵,小丫頭片子。
他想著,匕首已經拿在了手中,輕手輕腳地走過去。
前面的兩個小丫頭仿佛完全不知道背后的危險一樣。
終于,寧鴻陸貼近了她二人,說了一句:“去死吧!”
碧桃聽見了身后的動靜,目露驚恐,便要將謝小玉抱在懷中,自己的后背對著寧鴻陸的匕首。
謝小玉卻沒有回頭,只是揚起頭看向旁邊院子墻內的老槐樹。
老槐樹上,一個穿著月白衣服的少年手中拿著彈弓,瞄準之間,一個金丸子就打在了寧鴻陸的額頭上。
“啊!”寧鴻陸的匕首掉在地上,捂著流血的額頭喊了一聲,轉身就跑,甚至沒看清楚打自己的人是誰。
京城的皮貨胡同。
哦,原來就在這兒呀,謝小玉面無表情地想著。
“應少爺?”碧桃不想會遇見他,有些詫異地喚了一聲吼,屈膝施禮。
墻內的槐樹上,應無為縱身一躍下來,正當正地落在了院墻之上后坐下,低頭看著她。
謝小玉也在看著他。
沒走。
應無為嘿嘿笑了,覺得謝大小姐看見他卻沒掉頭就走這事兒,意味著她沒那么討厭自己。
“大小姐,可真是藝高人膽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