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絲繞”三字入耳,歐陽暉便改了顏色,脫口而出道:“怎么可能?!這妖法的創始之人,早在那場大戰里就被人誅滅,而且那妖人,如今怎可能再次現世?!”
白衣因他的話梗了一下,甚至有那么一瞬間,并不很想再管他的事。
“…呵呵,雖然是你口中的妖法,但是好用,只要好用,你又怎知不會有人復此術?”白衣心中念著謝小玉的名字,壓下了火氣,繼續道,“畢竟以歐陽六公子的本事,不也沒瞧出來嗎?”
歐陽暉敏銳地覺察到白衣在生氣,卻會錯了意,以為這個不知名的前輩,是在批評他看低了上古魔族之能。
對神、仙、魔、妖等族的敵視,是自出生就刻在歐陽暉血脈里的,縱然滄海桑田至今,上古之時早成傳說,便是他們遺留的四大家很多時候,更像俗世的笑話,對于人間重新被那些強大種族侵犯、奴役的警惕,他們也從沒放松。
而對敵人的輕視,便是放松的開始。
是以歐陽暉立刻拱手施禮,正色道:“尊者教訓得是,晚輩受教了。”
…白衣覺得他定然理解錯了自己的意思,卻不知道他到底怎么理解了,雖然他態度那么恭敬,但似乎自己的火氣更旺盛了呢——不過這次是氣自己,怎么幾萬年了,還要與這等后生晚輩置氣。
是以他調整心態道:“其實紅絲繞初成之時,所為并非…唉,舊事不提也罷。但如今這個紅絲繞正是要以你的靈氣,生他人之靈骨,待他人靈骨成,你也就成了廢人。你最近想必總不太舒服吧?”
歐陽暉已經明白了自己這段日子頭暈的原因,當下便要揮手斬斷紅絲繞。
可不管他怎么做,都碰觸不到紅絲,反而因為他催動靈力,紅絲中自己的靈力,更加快速地向外流動。
歐陽暉再次覺得一陣眩暈,扶著門才能站穩。
白衣搖了搖頭:“你不是系線之人,又如何能斬斷?解鈴還須系鈴人,紅絲繞也如此。”
“是誰?”歐陽暉立刻抬頭看他,“還請尊者告知。”
白衣笑了,嘲笑。
“紅絲繞只在男女之間方才有用,看看這時間,想想這段時日的變化,歐陽公子竟然想不明白嗎?”
歐陽暉一頓,沒再說話。
實則方才自己的腦海中就浮現出了一張臉,阿茶,自己出了五服的堂妹,與自己上京的女子。
只是,怎么會是她呢?
旁支,出生便是靈骨不全,被其父母拋棄的人。
歐陽暉很小的時候就見過她,據說當時便被那塊胎記嚇哭了。
歐陽家嫡支的少爺被嚇哭,可還了得?仆從們不客氣地將人打走,待歐陽暉哭夠了,隱約覺得這樣不好,便去找她道歉。
而一身是泥帶傷的阿茶,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之上,咬出了血,在他哭之前,轉身就跑。
歐陽暉舉著留學的胳膊嚎啕大哭,母親心疼壞了,問他是誰干的。
這次,不會說謊的歐陽六少爺一下子停住了哭聲,咬著唇怎么都不肯說,其母無奈,只能一邊哄一邊笑對人說:“這孩子呀,倒是慈悲。”
只是那之后,他也沒再看過她。
再見的時候,已經是前幾天的事情了。
死里逃生,得天幸有了陰陽之眼,那放棄她的父母如獲至寶,將人送到了嫡支之中,經過族老們的鑒定,得入嫡枝。
他一眼就看見了他,穿著奴婢們的衣服,站在祖先堂內,抬頭看了他一眼,慌忙又低下頭。
他喊了一聲堂妹,她沒應聲。
歐陽四夫人知道他的性子,就說他要去勤思學宮,有人陪著也好,阿茶就到了她的身邊,充作丫頭。
他立刻拒絕。
怎么能以親眷為奴呢?要知道就連自己身邊的書童,他都以兄弟之禮對待,所以他只讓她叫自己六哥,待他如待妹妹。
多少念頭一閃而過,雖然是一瞬之間,但是歐陽暉已經在心底問了無數次為什么呢?怎么會是她呢。
“我待她…還算不薄。”他喃喃道。
白衣看著他黯淡的神色,卻理解不了他此刻糾結的心。
與人為善卻反遭蛇咬的事情極多,那個女子本就是蛇蝎之心,歐陽家對她也確實從未好過。
歐陽暉一人之行,抵不過歐陽家待她的萬一之惡。
不過白衣不是知心大哥,懶怠多解釋,只一抬手,在他的額上一點。
歐陽暉立刻倒在地上,陷入了昏睡。
白衣沒打算將他抬到床上去,只道:“且等等吧,有人大約想要和她聊聊呢。”
話音落處,人忽得從屋中消失了。
自以為做了萬全準備的阿茶,款步到了謝小玉屋門口,深吸一口氣后,抬手敲了敲門。
沒有應聲,而門也并沒有關,她的指頭剛剛敲了一下,虛掩著的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了。
外面雖然下著雨,但有半個月亮在天上,堪堪照著人間,而屋中卻沒有燈,阿茶適應了一下,方才借著透進屋中的月光,看清楚謝小玉端端正正地坐在屋中的桌旁。
千尊萬貴的身份,朦朧月色之下看美人,更美,也更木然了,一雙眼睛無甚感情地直視著她。
阿茶恍惚之間,差點兒懷疑坐在那兒的,是個假人。
“你還真的姓謝。”
謝小玉還是那么端端正正地坐著,不言語,如果不是偶然眨一下眼睛,阿茶都要以為她死了。
“我從小就聽人說起淮陽侯,每個人提起他,好像都很敬佩呢。”阿茶靠著門說話。
謝小玉還是不說話。
“但從沒人知道淮陽侯家的大小姐,是修仙之輩呀。”阿茶點點自己的眼睛,“而且還是邪術。”
謝大小姐依舊面無表情,只是藏在袖中的手,再次被殘玉割破。
阿茶不知道,而是手腕一轉,紅絲繞變得更紅了些,內種流轉著歐陽暉金色靈力,流速更快了。
“曾經我是靈骨不全,又不提防,現在可不一樣了呢。”
謝小玉從來波瀾不驚的臉,因為她的話,產生了絲毫變化,大約是介于看熱鬧和嘲弄之間的神色。
阿茶因沒看懂這表情而深覺被冒犯,正要發作,一道黃色的影子忽得出現在屋中,尖聲沖阿茶大叫:
“你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