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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贈傘

  鼎兒如何不懂眾人的目光?頓時被噎得難受極了。

  不愛長肉又不是他的錯,天生骨架子小更不是他的錯嘛!

  他嘴里不高興地嘀咕著,只是自家公子都發話了,他也只能鉆進車里,將車上的箱籠打開,很是在拿九個還是十八個之間糾結了一番,最后還是賭氣似地取出油紙包了十八個饅頭,抱著跳下車,走到謝小玉主仆身前道:

  “喏,給你們。”

  他過來的時候,碧桃挽著謝小玉后退了兩步,目光懷疑地從鼎兒的臉掃到油紙包,施禮謝道:“多謝了,可是我們不餓,你留著自己吃吧。”

  她怎么可能讓小姐吃陌生人的東西呢?

  笑容更是假得傻子都看得出來。

  鼎兒孩子心性,自幼和公子一處更沒受過委屈,此時本就不高興,再見她這般忍不住就要刺一句“不識好人心”,卻聽見碧桃的肚子沒出息地叫了一聲,頓時笑噴出來。

  碧桃到底女兒家,不覺紅了臉,咬著唇正要說什么,謝小玉卻拍了拍她。

  她歪過頭,恰好與謝小玉對視。

  接著吧,她不是壞人。謝小玉以目光道。

  眼神剛一碰撞,碧桃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猶豫之間想要勸:“小姐,防人之心呀。”

  也沒在意當著鼎兒的面說這話。

  鼎兒支愣著耳朵,目光在她們主仆二人之間游走,帶著詫異的光。

  她們兩個人…在對話嗎?他的耳朵壞掉了?

  謝小玉依舊看著她,目光篤定:沒事兒。

  碧桃無奈,只能不情愿地走過去,將那個油紙包接在了懷中,屈膝道了聲:

  “多謝。”

  “呵,呵呵…”鼎兒嘴角抽搐著,忍不住向著謝小玉努努嘴,問碧桃,“你方才在和她說話?”

  碧桃本就瞧他們不是善類,此刻見他發問時態度這般,只覺得不尊重,當下不答話,只白了他一眼,抱著包子便快速轉身,對謝小玉道:“小姐,這包子當真吃得?”

  真的沒毒嗎?據說外間有許多拍花子的人,瞧這二人來歷不明的,他們的東西真能吃?

  她到底是大戶出身的丫鬟,且謝府人口簡單,她又是謝小玉最看重的丫頭,便在家時說話也常直言,如今雖經過這一遭,但骨子里天真未消,兼之不喜歡眼前二人,自然更不遮掩了。

  鼎兒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口里繼續聽不清地嘟囔著,不外乎不知好歹之類的話。

  謝小玉心知碧桃在護著自己,輕輕點頭。

  能吃。

  碧桃心中方安,不過還是先拿了一個自己嘗了嘗,方才抱著包子進了早就沒頂的破屋里,對那些因著香氣眼中直冒綠光的小姑娘們道:

  “一人兩個,吃吧。”

  起先沒人敢接,只有那個大眼女怯生生地起身過來,從油紙包里拿了兩個,狼吞虎咽起來。

  有第一個,其他人自然也都急忙跟著,還有人甚至吃得噎住,拼命咳嗽。

  只阿茶恨恨地看著,沒有動。

  碧桃頓住,回頭看向謝小玉。

  謝小玉并沒看她,側顏從表情到肢體都巋然不動,宛如雕像一般。

  碧桃知謝小玉的性情,糾結一番到底拿了兩個包子丟給阿茶,雖然也不管她吃不吃,走回到謝小玉身邊。

  “小姐。”心中到底忿忿,抱怨了一句后,將那卷破席撿起來,遮在謝小玉頭頂。

  謝小玉接過包子,慢條斯理地吃著。

  包子是公子的好心,她沒必要攔著人散好心,莫說阿茶這人不像是會領情的人,就算她領情,也領不到自己身上。

  饅頭是肉餡的,并不十分好吃,且破席哪兒能遮雨?不過外面是密密實實的撲簌小雨,席子下是滲透而下的毛毛雨罷了。

  吃一個包子,倒是能就好幾口雨水。

  只是千尊萬貴的謝小玉上輩子被人踩在泥里過,最難的時候為了活下去,又什么沒吃過?果腹第一嘛。

  于她而言,眼下有個疑團更重要:今次要殺自己的人是誰?

  不當是淳于風,因為眼下世間知道自己鬼眼底細的人,一雙手數不滿,自己于他只是“謝侯爺的女兒”,而不是“謝侯爺那有鬼眼的女兒”。

  那又會是誰?要下這么大的力氣,催動符鬼來殺自己?

  她想著,拿起個饅頭去喂擎著破席的碧桃,碧桃也沒客氣,一低頭咬了好大一口。

  門外車上的公子本是靜靜地看著,瞧見這幕不覺笑了,開口問道:

  “姑娘要往哪邊去?可要我送你一程?”

  謝小玉搖搖頭。

  公子沒多勸,只回身從車內摸出把翠綠色的油紙扇:“那這個,給姑娘用吧。”

  謝小玉再次搖頭。

  公子將傘撐開,跳下馬車走過來:“鄙姓林,慶云郡人士,此番要往京城去,會住在平安坊,姑娘將來到平安坊將傘還于我便是。”

  說罷將傘硬塞進她的手中:“雨夜路滑風急,又是多事之秋,姑娘還是手下吧。”

  說著,還在謝小玉的肩頭輕輕拍了一下。

  碧桃見他竟然敢碰謝小玉,頓時如炸了毛的貓兒般,破席一丟將謝小玉扯在身后,氣道:

  “哪兒來的登徒子?包子還你!傘也還你!我們不…”

  謝小玉從后面拍了拍她。

  碧桃回頭瞧她,泄了氣,不理解道:“他是登徒子。”

  謝小玉安撫地拉著她的胳膊,對公子微垂首道:“多謝。”

  鼎兒本也要過來護著公子,聽見謝小玉說話不覺一愣,而后恍然:

  “原來不是啞巴呀。”

  “你才是啞巴!你們全家都是啞巴!”碧桃將氣一股腦撒在了他身上。

  鼎兒不服氣地剛要反駁,公子卻好脾氣地開口:

  “不必。”

  而后再是一禮,回到車上后便命鼎兒駕車,徑自往前去了。

  走得很是干脆。

  碧桃沖著馬車離開的方向啐了一口,雖然心中不滿,但再想想他除了碰小姐那一下,好像也沒有什么逾矩行為,覺得自己似乎過激了,又覺得自己沒錯。

  糾結之余她仰頭看向謝小玉手中的傘,似是終于找到批評的點兒一般,嘟囔道:“大男人,還頂著綠傘出門,哼。”

  他不是壞人。

  謝小玉耐心地用眼神向碧桃解釋,摩挲著刻著牡丹暗紋的柄。

  還真的姓林呀。

大熊貓文學    謝家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