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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9章 你跑啥?

  果然,幺蛾子來了!

  第二天夜里,天子一行人入住馬嵬坡驛站,由于隨行人員眾多,除了官吏、皇子皇女,能夠跟著李老三楊九娘兩口子,在驛站之中混上一張床鋪,其他的隨行人員,尤其是天子禁軍六軍十二衛,只能在馬嵬坡驛站之外的野地里面對付一宿。

  這也是無奈之舉。

  按道理說,一行人的首腦李老三去驛站里面居住,隨行負責保衛工作的將士在外野營,乃是在正常不過的安排了。

  但是,問題就出在了這里…

  禁軍,不干了!

  所謂禁軍六軍十二衛,多是大唐功勛家族出身,家里不是伯爵就是侯爺,之所以到十二衛當差,不過是功勛家族拉近與皇室的關系,另外也為這些子侄謀求一個進身之階而已,說白了,這些人來十二衛當差,都是奔著以后飛黃騰達來的,再直白點,他們來“保衛”李老三,可不是為了吃苦來的。

  結果呢?

  其他的時間不說了,只說這兩天。

  昨天中午在咸陽望賢宮,差點餓死,好不容易借著李老三在大唐民間的威望,混了一頓豆粥、麥飯,勉強算是吃飽了…

  結果剛剛吃飽,咸陽縣令就把山珍海味給送過來了…看著山珍海味無處下嘴,那是得多鬧心?

  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

  反正飽了是飽了,就是不知道是吃飽了還是氣飽了…

  昨天晚上,到了金城縣,本以為總算能吃一頓好吃的了吧,結果,還是沒吃上。

  玄宗一行人抵達金城縣的時候,有點晚了,城門都關了。

  派人去叫門,金城縣不開門。

  金城縣令也懵啊,天子駕臨?快別鬧了!天子不在長安皇宮里面夜夜笙簫,跑我這兒干啥來了?金城縣距離長安好幾百里地呢!再說,也沒通知啊…看你們明火執仗、人員眾多的…不會是要造反吧?隨便找個人換上唱戲用的龍袍,再弄幾個尖聲尖氣的人冒充宦官,就想騙我打開城門?做夢!

  要說這位金城縣的縣令,論死板程度,絕對跟咸陽縣令有得一拼,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死說活說,就是不開城門,逼急了就一句話,按照大唐律法,日落閉門,堅決不開!想要我開城門,也行,拿公文來!中旨都不成,必須是天子、中書省、門下省都用印了的正式公文!

  李老三一行人,大晚上的上哪去給他找公文去!?就算李老三就在這,門下省還得嚴挺之用印呢,人家現在估計在長安城不知道怎么罵街呢…

  得嘞!

  李老三也生氣了,不進城就不進城!

  不進城倒是還好說,無論是繼續趕路還是就地休息,都好辦,但是還沒吃飯呢,餓啊…

  這一回,楊國忠也學精了,也不自己跑出去買餅了,直接告訴禁軍,你們去金城縣城外的鄉野里面轉轉,肯定能找到吃的…

  李老三還在后面給補了一句,記得給錢哈…

  總之,禁軍四散,把金城縣四野村莊弄得雞飛狗跳,總算弄來了所有人的一頓吃的,當然,食材、口味啥的就別想了,還是豆粥、麥飯之類的,另外,由于時間緊張,加工的時間,不長,有倒霉的禁軍,最后就混了一碗半生不熟的豆粥,夜里鬧肚子的時候,這頓罵街…

  今天,到了馬嵬坡。

  禁軍對吃法啥的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只要能有吃的就行,好歹得比半生不熟的豆粥強點吧…還行,驛站畢竟是驛站,就算沒有什么太好的食材,數量上還是能保證的…

  最后,分配睡覺的時候,兩天以來積累的怨氣,爆發了——啥?又讓我睡野地?老子昨天就睡的野地!

  這些禁軍,本就是富貴人家出身,什么時候受過這種罪,還是連著受了兩天,徹底鬧騰起來了。

  結果,禁軍鬧得越來越大,最終,鬧到了龍武軍大將軍陳玄禮這邊。

  陳玄禮正糊涂著呢…

  他身為負責統領所有禁軍的大將軍,地位非常高,自然不必擔心什么吃喝睡覺之類的小事,真正讓他犯迷糊的,卻是跟嚴挺之一樣的疑惑,跑啥!?

  縱觀李老三做事的流程…

  移居大明宮,提前做好了第二天一早出發的準備。

  賞賜六軍十二衛,確保了隨行的保衛力量。

  僅僅帶著在宮城中生活的皇子皇女,以及楊氏一門,這就是確保“不擴大影響”。

  一路上連飯都有一頓沒一頓的,吃上什么算什么,還兼程趕路…

  這可不像李老三說的“御駕親征”,甚至連“天子出行”都算不上,倒是像…“逃荒”!

  陳玄禮也弄不明白,天子到底在想什么…

  正好!

  因為“待遇”問題,禁軍將士鼓噪不休,借著這個機會,我也問問去吧…

  想明白這一切,陳玄禮借口“禁軍鬧事”求見李老三,介紹完情況之后,沒著急問李老三如何應對眼前的局面,而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咱這是…為啥跑啊?

  當然,話說得周全,剛剛問出來就趕緊找補,說什么如果不著急的話,他就派幾個人出去,給整個隊伍打個前站,讓沿途的州縣早做準備,也好避免眼前這種吃沒得吃、住沒得住的情況再次出現。

  李老三一聽,知道不說是不行了,陳玄禮畢竟掌握著所有禁軍十二衛,在眼前這種形式之下,乃是最為重要的一支力量,斷然不能出現問題,現在不但士卒鼓噪,就連陳玄禮本人都心存疑惑,如果不解決的話,容易出大事。

  “其實也沒有什么可隱瞞的,只不過此行過于倉促,還沒來得及告知陳將軍…

  此行的目的,乃是蜀中!”李老三終于開口說了實話。

  “為何要去蜀中?”陳玄禮徹底不明白了,長安待得好好的,跑哪干啥去?

  “躲避兵禍。”李老三直言不諱。

  陳玄禮一愣,隨即臉色大變,都來不及顧忌什么天子面前的禮儀了,直接開口追問:

  “兵禍!?可是汜水關謝副帥處有了消息,難道…?”

  李老三卻搖頭,“暫時還沒有…”

  陳玄禮都讓李老三給弄得徹底不會了,既然汜水關那邊還沒有消息,咱跑啥跑,難道大唐周邊還有別的敵人,已經打到長安城了?我這個龍武軍大將軍怎么不知道…

  李老三仿佛也看出來他的疑惑,開口多說了一句,“雖然沒有消息,但是情況也算不得好…”

  說著,李老三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樣,將謝三郎當初給大唐制定的平叛平叛戰略合盤托出。

  說完之后,示意旁邊一直侍立的楊國忠。

  “剩下的消息,都是你獲得的,你說。”

  楊國忠上前一步,頗有種當仁不讓的勁頭,一開口就嚇了陳玄禮一大跳。

  “七月三十,有了確切的消息,七月十六,揚州大風,損毀船只數千艘,這其中,揚州艦隊,損失慘重!”

  楊國忠說完,李老三就接過了話頭。

  “朕乃天子,乃是這大唐天下的天子,難道不想平滅安祿山的叛亂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就不會同意謝三郎的平叛策略,也不會讓他帶著區區三千淮南軍進駐汜水關,更不會拜將他為天下兵馬副元帥,讓他執掌天下所有兵馬專事平叛了!

  朕也希望他能夠馬到成功!

  但是,現在揚州艦隊損失慘重,據說在天災之中損毀船只超過六成,如此大的損失,又如何能夠運送足夠的士卒突襲范陽城!?

  謝三郎,堅守汜水足足兩月,堪稱勞苦功高,但是天要亡我大唐,如之奈何!?”

  李老三也是壓抑得久了,好不容易逮到個機會,張嘴就把心中的憤懣給噴出來了,連“天要亡大唐”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陳玄禮聽了,也是心驚不已。

  不過,他終究是龍武軍大將軍,對軍旅之事,要比李老三這個天子熟悉得多,經過了最初的震驚之后,卻發現了其中的不對…

  就算謝三郎“防守反擊”的策略“破產”,也不過是沒辦法執行“反擊”的那個環節了,但是單單就“防守”這個環節,人家謝三郎做得不錯啊,剛才李老三自己也說了,“堅守汜水整整兩個月”,也沒讓安祿山的十萬大軍跨過汜水關半步…

  說白了,人家已經把安祿山阻擋在汜水關以東了,不管戰場之上的形勢如何,起碼,長安城還是安全的吧?

  就這,跑啥?

  面對陳玄禮的疑惑,李老三又是一聲長嘆,沒言語,卻是楊國忠開口回答。

  “陳將軍以為謝三郎在汜水關的情況尚好?

  不是!

  謝三郎駐守汜水關,以區區三千淮南軍對陣安祿山麾下的十萬鐵騎,即便如今還勉強守住,情況也是岌岌可危…

  陳將軍可知,安祿山積土為山,要強攻汜水,如今已經把土山推動到距離汜水關不足兩里之處!

  就算他謝三郎現在還勉強保證汜水關不失,又能如何?

  等到安祿山叛軍將土山推動到汜水關城下,以十萬大軍輪番沖擊,就謝直麾下那三千人馬,就算人人是鐵,又能打幾根鐵釘?

  真到了那時候,汜水破關,指日可待!”

  如果安祿山在這的話,肯定一個大嘴巴抽在楊國忠的臉上,我的土山早就被他么燒毀了!還“指日可待”!?我幽州軍如果有這么大的優勢,我他么怎么不知道!?

  如果有汜水關的人在這里的話,肯定要搖頭感慨楊國忠的話術,土山還是那個土山,位置也沒說錯,就是距離汜水關兩里的地方,僅僅調整了一下言語的前后順序,竟然把情況一下子說得岌岌可危…

  但是這些東西陳玄禮不知道啊,聽了楊國忠的話,臉色也不由得陰沉起來。

  堆土為山!

  在大唐以前歷朝歷代的城池攻防戰之中,這都是非常強橫的一個攻城手段,據陳玄禮所知,在歷朝歷代的案例之中,攻城一方把土山堆起來,只要推動到守方城池的下面,就沒有攻不破的城池!

  現在,在汜水關外,安祿山的叛軍,竟然已經把土山推動到汜水關外兩里處,如果再向前…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還沒等陳玄禮為謝三郎繼續擔憂呢,楊國忠就再次開口了。

  “陳將軍,您是軍中大家,對軍陣一事熟悉,自然遠遠超過了楊某…

  楊某有一事不明,倒是要請教一二。

  古往今來,可有守城一方死守城池,從來都不派兵出城以作騷擾的情況?”

  陳玄禮不明所以,直接搖頭。

  有點軍陣常識的人都知道,守城,最忌諱死守。

  即便準備再周全,每一次守城都是要消耗物資的,滾木礌石熱油金汁,甚至人命,如果一味仰仗城墻死守,那就是純粹的消耗戰,守城一方的物資終究有限,而攻城一方的物資,卻可以通過身后的運輸線得到源源不斷的補充,消耗戰打到了最后,一定是以守城一方的物資全部耗盡為終點。

  古往今來這么多城池的攻防戰,無論防守一方的態度多么堅決,準備多么充分,他只要打不開城外的包圍圈,不能破壞攻城一方對城池的全面封鎖,落敗,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甚至就算守城一方能夠堅持一整年,最終也是彈盡糧絕飲恨收場。

  “汜水關就是這樣,從來不出城而戰!”

  楊國忠再次開口,還假惺惺地透露出一種沉重。

  “這也不能全怪謝三郎,畢竟他手下只有三千人馬而已,如果出城浪戰,恐怕在安祿山的十萬鐵騎面前,連個浪花都翻不出來…

  不過,謝三郎千不該萬不該,在汜水關前挖掘了數不清的地道出來,縱然能夠暫時阻擋安祿山叛軍接近汜水關,卻也徹底斷絕了大唐軍士出城戰斗的道路…”

  說到這里,楊國忠一臉惋惜地看了李老三一眼,這才轉頭看向陳玄禮。

  “楊某承認,謝三郎乃是我大唐辦案第一能手,別人根本摸不著頭腦的案子,到了謝三郎手上,不出三天,必然有了頭緒,說不定三天時間都能查一個水落石出了…

  不過,在軍務之上,謝三郎的水平…”

  楊國忠沒把話說完,閉嘴之后,滿臉惋惜的搖了搖頭。

  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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